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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所现影故,即前色法,谓此色法,不能自起,要藉前二所变现故。”前面所谈到的色法,它自己不能生起,必须要假借心法、心所法的变现。
“自证虽变,不能亲缘,故置影言。”每个识有四分:相分、见分、自证分、证自证分。虽然(色法)是自证分之所变现的,但是它(自证分)不能去缘它(色法),缘它的话靠的是见分。
“简其见分亦自证变,”见分也是自证分所变现的,“则非是影,”不同色法的是,它(见分)不是影。“或与自证通为本质故。”或者与自证分都是心的本质。
“或简受所引色,非识变影,”或者拣别无表色里的受所引色,不是识之所变现的影子。
“第六缘时,以彼为质,”第六意识心缘它的时候,以彼为质,“质从影摄,前二能变,此为所变,”前面的心王、心所是能变,色法是所变,“先能后所,故次言之。”先能变后所变,所以心王、心所谈完了再谈色法。
我们现在看这些文好像似懂非懂,那我们慢慢往下学,以后就会更清楚。
“二所现影故”就是说,色法是心王、心所法所变现出来的影子,只要我们记住这句话就可以。为什么说是它们能所变现出来的影子?
我们常常讲“法”,“法”是什么意思呢?轨持意,轨生物解,任持自性。那么,“轨生物解,任持自性”指的是外在,还是我们内在呢?这里面就有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好多人把它当成外在的,实际上它指的是内在的。那么什么是内在、外在的区别呢?
轨,轨则、标准、轨范。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一个法或者一样东西,有它的轨则。比如说茶壶能够泡茶,茶杯能够装茶,那这个泡茶、装茶就是它的轨则。有时候,我们要泡茶的时候,要拿一个茶壶,忽然间忘记这个茶壶到底叫什么名字了,那你可能知道说,我现在需要一个什么东西,我们就知道说:你把前面那个泡茶的东西拿过来。你说“那个泡茶的东西”,他就知道指的是茶壶。这里面就是我们内在的一个轨则,因为内在有这种轨则,所以别人才能理解我们的意思,我们也才有办法去表达我们的意思。
物解,就是人们对事情的一个思想、心理的一个理解和领会。
那么“任持自性”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我们自己对色法也好,对心法也好,对人、事、物也好,能够保持、保任这样一种自性,就是能够保任这样一种轨则。这就是法的一个特点。例如,照相机有照相机的轨则:它有什么性能,能够起什么作用,怎么应用,怎么来保护,等等,我们心里面就会知道。我们心里面已经任持了“照相机”这个法的自性,一直都会这么认为,所以我们出去拍照片的时候,就会把照相机带上,就不会拿一个录音机,因为拿录音机去不能起照相的作用。那我们要听磁带,就会带录音机,或者MP3——我们心里面能够任持它的自性。
任持它的自性,固然说外在的物质有这样的一些性能和特点,更重要的是这些性能和特点已经任持到我们心里面去了,所以它就成了我们的法。色法如此,心法如此;世间法如此,出世间法如此;杂染法如此,清净法也如此。但问题是,我们任持的都是世间法,不是佛法。
这些轨则,我们守住了,我们知道了、清楚,就说明说我们有“法”了。也就是,外在所有的这些色法,我们对它的理解也好,我们内心对它的一种保任也好,实际上都成了我们内心当中的一种影像。我们内心里一想“自己要拿一架照相机”,就知道照相机什么模样,有什么作用,我为什么要去拿照相机……这些就成了我们自己内心当中的种子、内心的影子。
我们学习唯识,就是要学习说,这些法都是跟我们有关系的,不是去研究外在的东西,不是说外在的这一架照相机是我们变现出来的,它是指我们心里面这个照相机,心里面的这个色法,心里边的这个法。当然,外在的东西是跟所有人的心业力也是有关系的,都是共业所感,共业之所变现的。
所以,我们对于这些法的轨则的定义、说明,就变得非常重要。比如说我们要去找某某人,有时候可能某某人的名字记不起来,那我们会知道这个人的一些自性,这个人的一些特长,比如说,那个会开车的人,那个会唱歌的人,那个毛笔字写得好的人,那个胖胖的人,那个小个子……那就知道这个人是谁,就能够把这个人找来。就是这样一种意思,就在我们脑筋中已经形成了这样一种认识,在脑筋里任持了这样一种自性。
所以我们常常讲要去认识、要去调善我们的习性,原因就在这里,因为我们很多认识有问题,不符合法的轨则,符合我们自己的轨则。自己喜欢怎么讲就怎么讲,自己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符合法的轨则,符合自己的轨则。这就是遍计执、我执、法执了,是自己的一种分辨。
修行用功的人常常讲:我们要去对治自己的习性,去克服我们自己的习性。但是这个习性又不容易克服,不容易对治,因为我们对内心、外在的种种境界已经任持自性了,已经形成了我们的看法了,已经种下种子了,我们就这么认为了。要去改变,犹如这个房间里有很多垃圾,我们要拿一把扫把把它扫掉,就是说我们非常容易拿另外一个观念来清除我们心里的观念和习性,那个是很难的。也就是要找一个法来对治我们的习性这个法,是很难的,因为这个习性是自己内心认识的偏差形成的,只有去纠正我们自己内心的偏差,只有去矫正我们自己的正知见,只有养成正确的思维,才不会有问题。如果我们知见本身有问题,我们的思维有问题,那么再去找一个见解,这个见解到我们的心里一样成问题。就变成两个知见,一个原来的、世间的知见,一个佛法的知见。原来有一个问题,学了佛法,变成两个问题,佛法又变成我们的问题,那就更难受。本来只有一个问题,学了佛法就变成两个问题。这就是对法的理解有问题,对这个法则,对这个轨则不清楚。
这个轨则非常重要,它是保证你内心对万事万法的反应,因为你这么认识,以后你的现行就会这样下去。你认为这个人不怎么样,那今后你的现行就会认为这个人不怎么样;你认为这个东西好,那么你的现行就会说这个东西好。
实际上,我们内心中对诸法的任持是很有限的,非常局限。世间上常常说“挑战自我的极限”,一个是有限,一个是极限。那佛教讲无限,没有最高,没有界限,无限生命。极限也好,有限也好,有时候是我们自己给自己设立了种种限定。有时候,我们自己的一种固执,就是会一直这样坚持去做,慢慢慢慢就走到“极限”去;有些人认为,自己没有什么办法,反正就是这样子,那么就是变成“有限”。有限也好,极限也好,都是不可取的,都非常容易走偏,无限才是对的。
我们对色法,内心中这些影子的出现,心法当中影子的出现,和我们内心的本质都是有关系的,跟我们的心性都是有关系的,相有体无。我们的心体是什么?我们的本心是什么?这些轨则我们认清楚了,我们能够去任持它,那就是“法”:如果是色的部分,那就是色法;如果是心的部分,它就成了心法;如果是心所的部分,就成了心所法;如果是不相应行的部分,就成了心不相应行法;如果是无为法的部分,那就成了无为法。都是有它的轨则了。
这种轨则是看不到,摸不着的,是人内心当中的一种觉悟,人内心当中的一种感觉。比如一个人在打电脑游戏机,打游戏。游戏也非常复杂,它有没有轨则?肯定有轨则,你要把它打好,肯定要懂它的轨则。你懂它的轨则以后,一直去任持,要坚守哪些轨则,才不会打一半停了,才能够得到高分,那这个内心当中的任持就非常清楚。这种轨则,你能够告诉别人,也能够让自己明白。你告诉别人、让自己明白,就是“轨生物解”,你内心当中有这份保任,“这个游戏我应该怎么打,应该要注意哪些问题”,就是这样子一种原理。
实际上,就很简单的一部游戏来讲都是千变万化的,都是非常复杂的,那我们人对现实世界的看法就更加复杂了。游戏机的程序仅仅是人编出来而已,整个自然界、社会界,整个宇宙,是多少众生的业感,就更加复杂了。游戏机都是一些搞电脑的高手写出来的,大家来用,也只有少数人、个别人会编,那整个社会有多复杂,是不是?
我们学百法,就是要借助前面的九十四个有形有相的法,来说明无形无相的道理。有为法都是有行相、有生灭的,让我们来明白那些无有行相、无有生灭的一些境界。学了这个法以后,让我们内心越来越光明,我们内心对境界的认识越来越有力量,越来越有方法,对外境认识的角度越来越多,那这个就是学对了。
我们常常讲,自己要去对治一种习气,不仅没有把习气对治了,反而增长了习气,增长了内心当中一种对治习气的欲望,就是老想着要去对治,这样的话我们又增长了另外的一个心态,不知不觉又另外增长了一种心态。所以我们学佛法、学唯识,就是要培养一种良好的习惯,去养成一种好的习气,而不是说要拿一种习惯去对治另外一种习惯。好的习惯培养起来,自然而然不好的习惯就没有了;好的习惯养成了,我们的心念住在这个法上,我们就有轨持,这些习气自然慢慢就淡化了,这些习惯慢慢就没有了。
一旦我们对自己的烦恼采取了对立的方法、对抗的方法,最后都是不能对治的,都是对治不了的。只有我们把这些烦恼、把这个习气放到一边,不去作意,不去挂碍,去培养我们自己闻思的能力,获得智慧,我们有了智慧之后,这些烦恼也好,习气也好,也就不怎么可怕了。反过来说,我们没有智慧,那剩下来的可能就是烦恼跟习气,因为你去不掉,都是一种习惯。
烦恼跟智慧是相对的,有智慧就没烦恼,有烦恼就没有智慧;烦恼多,智慧就少,烦恼少,智慧就多。那这些智慧从什么地方来?智慧是什么?智慧对我们人有什么作用?必须要很清楚。如果我们都不知道智慧是什么,那我们开智慧干嘛?智慧怎么开?肯定要很清楚。
学百法明门论,我们认识到人最后要无我,学到法,那么法也要无我。人无我,法无我,人无自性,法也无自性,众缘和合而成,五蕴和合而成,因缘和合而成。
为什么要叫做“任持自性”呢?这个任持自性,是任持我们自己的世界,轨生物解,就是我们自己的名言任持了我们自己的世界,我们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那我们这么认为的话,也可能说我这么认为,你也这么认为,他也是这么认为的,那这就变成世间上面公共都这么认为的;那也有可能说,你这么认为,他那么认为,第三个人又是一种认为,那就是各自任持的东西不一样。因为各自任持的东西不一样,那么你怎样让别人能够理解,就很费事,你必须要给人家说得非常清楚,这么做有什么好处,等等。就跟我们盖房子画一个图纸一样,你有五个八个方案,你认为这个好,那你要怎么样去表达,让大家知道你这个方案确实是最好的,大家才会接受,因为每一个人任持了自己的自性,每一个人也能够表达自己任持自性里边的这些内容,去表达、去叙述。这些因为是比较复杂的,如果比较简单的,就不会有疑义。比如我说“你去拿一把钢笔”,大家都知道钢笔是什么,不会有疑义;我说“你去拿一把蓝色的圆珠笔”,也可能这把圆珠笔就一块钱,也可能这把圆珠笔是一百块,但肯定是圆珠笔,不会有大的(差异),很准确的。如果比较复杂,就会产生种种的问题。
这些种种问题,实际上都是我们每一个人内心的起伏,都是心所,我们心所在反应。一下这个心所在反应,一下那个心所在反应,一下子是哪几个心所交叉在反应,都是我们内心当中的起伏,内心的一种状态,在对立。只要我们一说某某人、某某事、某某地方等等,实际上我们就在任持自性了,就是我们有去想这些事情。去任持自性,就是一种法,不是说这样好还是不好,这就是我们人心里边的行相,就是这么一回事。你任持对了就好,你任持得不对,那肯定是不好。
修行,我们怎么来培养、改变这种认识事物的、任持自性的动力?因为我们认识错了,所以我们要去改变。那么怎么去改变呢?我们要去学,你不学,你怎么改变呢?就像跟我们做直播一样,刚开始不会,后来这些同学都天天去研究、去学,现在就播得很好。我们要有好学的心。你有好学之心,前提是你要有希求心。所谓希求心,就是你喜欢这么去做,那这就是很关键的问题。你好学但不希求,你学的时候就不容易用心,这是肯定的,世间法、出世间法都是如此。希求,实际上是我们人的一种欲望,善法的欲望。
有时候,有些人没有认识到苦与快乐都是在我们的心里,有没有问题也是在我们的心里,智慧烦恼也都是在我们的心里,他就会变成说,“我是最差的人,文化也好,能力也好,经验也好,都最差,习气又很重。”在庙里边我们常常会遇到(这样说的人)。他讲自己最差的目的在什么地方?“我最差,所以我就这样子;因为我最差,所以需要你们来关怀我,你们来帮助我。”要大家给自己说好话,“你要好好学啊”什么的。很多人表现出这样一个状态的目的,就是为了要获得别人的同情,获得别人的支持和理解。我就不吃这一套:你差就差,差你就学去,你不学想干嘛?实际上他内心里面是一个这样的问题,我们一般人还没有看出来,没有观察出来。你越差你越要学了。这都是不对的事。
我们学佛法不是说“我知道了”,你知道了跟你做到了是两回事情,你知道了没有做到(算什么),做到了才是一种功夫,你知道了不算有什么功夫。知道了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那做到了就不同。“做到”,肯定要来提升我们自己内心的力量,内心里没有力量你怎么能够做到?
我们时时刻刻要有高度的观照的能力和正确、如理如法的思维方式——如理思维。如果我们没有观照力,我们怎么来通达缘起?外在的事物是时刻不停在变化的。我们做直播你哪里弄不好那都有影响,如果我们没去观照,就做不好。并且要非常如法去思惟,必须要怎么样做,要避免哪些方面的问题,才能够保证我们直播的工作做得好。做其他的工作都是同样的道理。
我们内心本身有一种覆藏的、隐藏的意识。这种隐藏的意识、覆藏的意识,就是有时候我们明明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意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明明知道自己九点钟要做什么,十点钟要做什么,非常清楚,但我们有这种覆藏的心相的话,我们就说这个记不清楚,这个说不清楚,或者说我们忘记掉了,这个搞不清楚。就是说,不愿意“轨生物解”,不愿意把这个事给人家讲清楚。这些都是我们内心的这种烦恼在作祟、在作怪。我们自己日常生活当中的语言也好、行为也好、习惯也好,都随着我们自己的好恶而来。这个同学我看得比较习惯,他问什么问题可以多给他讲,五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这个同行我看不惯,来问我,我知道也不给你说,知道我也说不知道,有时间我也说没有时间。人的心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你没有真正去剖析的话,你是看不出来的。
“今天要去做什么”不在于说我们上面的人有没有说的问题,它是任运的,轨生物解、任持自性。眼耳鼻舌身意,眼睛要看,你说“心没有让我看”;鼻子要呼吸,你说“心没有下命令让我呼吸”,(这都是很荒唐的。)它是任运的,眼睛肯定要看要听,鼻子要呼吸,嘴巴要吃东西,脚要走路,手要拿东西,六根对六境产生六识,对我们人来讲是任运的。我们人对外在的境界是任运的,我们修行也是任运的,所谓任运,自然就应该这么做,而不是说外在的人非要让我们如何如何,那你这修行只会越来越苦恼、越来越麻烦,最后你就修不动了。你越来越有惰性,怎么能够修得动?肯定走不动,绝对的。这就是不通达二无我,不了解真正意义上面的法是什么。佛是觉者,他觉悟,觉悟就是非常清楚我们现在正在做什么,每天要做什么。
在一个团体当中,师友的经验,同参道友的经验能够作为我们自己一个反观的对象,就犹如一个参照物一样、参照系一样,有了这样一个参照系,就可以避免我们自己一个人摸索。看看别人怎么做,别人为什么能够做那么好,他的经验在哪里,这样就能够来反观自己。如果我们没有这种心说别人学得好、别人做得好、别人修得好,(要去向他学习),你换一个心态说:某某人怎么每一次、每一样东西都比我要好?考试比我要好、走路比我要快,做事情也比我做得利索……那你这个心就会有问题,这个心态就有问题。我们很多烦恼都是这么产生出来的,就是我们自己对法的认识有问题。
那么一旦有这些问题出现以后,有时候我们自己也知道,在一个团体当中出现种种的分别、比较、轻慢、轻忽,等等这些问题之后,没有来想改变自己,我们常常想怎么想办法改变别人去,那这个就不好。这个是常常会发生的,你没有注意你还发现不出来,有时候就给别人找一点麻烦,都不知不觉。
这样的话,就是我们同别人比较的过程当中,有差距的时候,我们比别人好,要想办法来改变自己;我们比别人差,也要想办法来改变自己。比别人好,想办法来改变自己说,我们自己怎样更加善巧、慈悲、善良去帮助别人,怎样能够有更多的善巧方便,要去学习这种善巧方便;我们比别人差的话,我们就要反观,同时也要善巧去学习别人为什么会比我们好的能力和方法。
如果我们认识不到这样一个问题,那怎么去解决问题,怎么来着手,怎么找到问题的切入点、着眼点?你找不到着眼点、找不到切入点,没有去解决还好,你去解决的话,本来小问题,你去解决变成大问题,你这个情绪一直在重复,就越来越厉害、就越来越严重,这个束缚只会越来越紧。所以佛法不是说着好玩的,它是能够有用处的,绝对是有用处的。
我们常常讲,学佛法要离苦得乐。离苦得乐,不是说这个事情干得很苦那我就不愿意去干,这个事情干得不苦我就愿意去干,那还得了?这都是一种情绪,不是这样的意思。离苦得乐,我们要离究竟苦,得究竟乐,究竟的乐到成佛才有。通常,一听到痛苦,我们就不愿意去沾边;一听到快乐,我们就愿意多沾一点、多得一点,这都是我们人的情绪、都是我们人内心的躁动。内心躁动怎么会有快乐可言呢?只有内心的平静、只有内心的寂静,才能够真正得到快乐。内心不寂静,肯定没有快乐,它有快乐也是感性的、感官的快乐,不是佛法上所讲的一种快乐。佛法所讲的一种快乐,就是内心上的一种平静、一种喜悦,内心上面的一种功夫,常常讲“禅悦为乐,禅悦为喜”,这样一种平静的状态。
如果不是这样子去认识,那我们离苦,苦的境界是什么?得到快乐,快乐的境界是什么?我们怎么来辨别?当然,究竟的意义上来讲是成佛,但我们现在还没有成佛,我们还在学法,才是从人到佛的过程中迈进。那么哪些因是导致成佛的,哪些因是导致痛苦的?导致成佛的因,我们都要去做、多做;导致轮回、痛苦、堕落的这些因就不能做。我们搞清楚了,搞明白了,我们就能够掌握了。
《百法明门论》,“明”就是破烦恼、生智慧;“门”是通达、开通无障碍、无壅滞。智慧生起来之后,对种种境界都能够开通,都能够通达;智慧生起来了,具足了,自然而然就能够让我们从一个地方到达另一个地方,从生死的此岸到涅槃的彼岸。这就是“明”跟“门”,没有明就没有智慧,没有智慧你的路就堵住了,要登堂入室,门没有打开。路堵死了,心的路堵死了;心的路堵死了,人就过不去了;过不去,怎么到达呢?
实际上,我们每个人没开智慧以前,没有通达二无我以前,都是一个盲人,不是一个明眼人。虽然我们有眼睛,但是看不清楚佛法,看不清楚宇宙人生的真相,我们依然还是在黑暗中摸索,在黑暗中探索。在黑暗当中摸索、探索的时候,就非常需要同行善友、善知识对我们的帮助。一个盲人要走路,旁边一个人扶着走,牵着他走,他到哪里就跟着,最后才能够走到。如果没有人帮忙,那一个盲人去走,走一走就跌倒,肯定走不到,所以为什么说学佛法要认识到善知识的重要性。
过去讲“明师难遇,佛法难求”。佛法难求,就是你对法有没有真正的需求心;善知识,有因缘你才能够碰得上,不是求能够求得到的,没有说“明师难求,佛法难遇”,对不对?是“明师难遇,佛法难求”。有时候我们都是很天真,要去找一个什么高量的善知识,连门都不让你进,你还去找他,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不现实的事情。在我们庙里面,要见一个法师都不容易,对不对?法师要念经,要做功课,要他天天来教你,现实不现实?这不可能的,不现实的问题。每一位法师都是有因缘的,他已经有很多弟子了,天天在学法,你外面的人忽然间掺进来,那肯定把你撵走了。那不可能的事情,你(幻想)会得到什么很高深的佛法。那么,善知识难遇,佛法难求,一个我们要有希求心;一个我们自己还要有这方面的资粮。如果我们没有这方面的资粮,就不容易遇上,遇上我们也不认识。没有一个人说是明师,也没有一个人说是邪师,肯定不会这么讲。每个人也不会讲自己是明师,不会这样讲,只有自己去碰运气。你自己有没有功夫来抉择,那就很关键了,非常关键。
我们是佛教徒,要知道佛教徒的职责。我们是佛教徒,是因为我们懂得佛法,懂了佛法,我们就应该要肯定佛法的重要性,肯定佛法的存在,肯定它的意义,肯定它的价值,这是非常重要的。长期以来,我们肯定的东西是物质的东西,我们否定的东西、不能肯定的东西是精神的东西;我们所肯定的是世间法,我们所否定的是佛法,刚好相反。因为这个世间法、物质、有行相的东西,看得到、摸得着,容易辨认,所以我们的心不知不觉,就会在我们六根门头上来加肯定和否定,我们六根上面没有缘到的东西,就加以否定,(譬如,)有没有佛法,有没有佛菩萨,我没有看到,你给我讲,可信不可信?这是否定“存在”,肯定“不存在”,这个思维就有问题。你倒过来就好了,肯定它的存在,否定它的不存在,问题就解决了。我们这个颠倒就是这样来的,肯定有限的,否定无限的。那有限,你肯定不肯定都是有限的,你肯定也就是那一回事,你不肯定也那么一回事。所以我们要去肯定无限——生命无限,这才是我们用功的地方。
百法不是说真正只有一百个法,百法指的是一切法,它就是一一法。一一法如何来对照我们的心,我们的心如何来对应一切法,如何来对应百法?我们对应得好,我们整个人的思维就不会有问题。如果我们对应不好,我们一开始就对应错了,一开始我们用心,我们的方法都错了,那你对这些法的认识怎么能够清楚呢?我们能够在一一法上都通达它的二空之理,那就是对的;如果我们在一一法上,都认为它是实在的,它是真实的,那就会有问题。
佛法的不可思议就是在我们人的心。唯识告诉我们修观,就是说,它不需要一个真实的外在世界,坐在这里就可以修。它面对的是我们内心当中的所缘境,内心当中的境界,就是相分——“二所现影故”。它要告诉我们的是自己怎么来面对和解决自己内心的问题,而不是要解决我们对外在真实境界的问题。反过来说,人对外在境界的举动,是我们内心自己怎么作意,一个什么行相的反映。因为你这么想,这么作意,这么取相,所以你就会采取这种态度,你就会采取这样一种行为。它是从心里面先来解决这些问题,它是告诉我们这些方法,告诉我们从这些方面入手,然后外在自然而然就随着解决,这都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杨利伟从神舟五号飞船下来的时候,中央电视台的一个记者白岩松去采访他,他问:“你在起飞那一刹那的时候,你害怕不害怕,恐惧不恐惧?”杨利伟回答说:“我没有时间恐惧。”实际上,我们很多烦恼就是因为有时间,有时间生烦恼,如果很用功,自然不生烦恼。譬如要上天,绝对是全神贯注的,你一害怕,忘记掉操作步骤,你就完了。就是说,我们很多颠倒妄想就是因为你没有去用功,你时间太多,不知道怎么过,烦烦恼恼,一切都是有因果的。世间上面的人都是如此,那我们学佛法的人更应该是如此的。
对诸法差别相的认识,对诸法自性的认识,我们要慢慢一步一步去培养,这样我们脑筋当中才不会一片模糊。
孔子讲“君子不器”。“君子不器”,不是说这个君子不成器,君子不仅仅只有一种功能,他什么都能做,大材也能做,小材也能做,就是他时时刻刻有这种学习的心,希求的心。我们有了这种愿意向别人学习的心,这样我们才能够改变自己;改变自己,我们才能够成长;改变自己,我们才能够越来越进步。那我们要改变自己,就要放下很多观念,很多执着,很多成见,很多见解。但是,如果用世间上面一般的方法,是不容易做到的。比如说我们炒菜,你说这样炒好吃,还是那样炒好吃?每一个人的口感不一样,有些人认为咸一点好吃,有些人认为淡一点好吃;有些说辣一点好吃,有些就说不放辣才好吃,口感不一样。但是最重要的是体现一种精神,体现的精神非常重要。有一次邓小平到法国去,他买回来两个面包送给周总理吃,周总理说:“还是原来的味道。”过去他们留学的时候的味道,味道没有变。味道没有变,它不是说人食古不化,还是这种味道,而是一种精神没有变,它这个店只要卖这种面包,什么时候都是这种味道,百年老店。同仁堂是百年老店,每一味药,它是什么味道,什么性能它都非常清楚,不会改变。那么我们庙是千年老店,两千年的老店,你更要体现这种精神。如果没有这种精神,你这庙也不算什么庙了。这样我们怎么来薪火相传?来传承佛菩萨的这种精神?这都要靠我们的心念来传承,要靠业果来传承,靠生命来传承,你才能传承得下去,而不是说我们自己随便就改变的,你改变,你的精神就没有了。
真如、法性、二空,有两种,一种是依言真如,一种是离言真如。依言真如就是说依着语言文字、教授去修,就能够证到真如;一种是说真正证到真如以后,它是离言的,语言文字不足以表达真如法性本身的境界,表达不出来。但刚开始必须要根据依言真如,最后才能够证到离言真如。但如果我们学偏了,学不对了,一下子我们就修离言真如,那么一定会修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去,肯定的,你违越了次第,违越了方法,都是不可取的。
一旦一个人看不到依言真如的重要性,看不到有为法的重要性,色法、心法、心所有法的重要性,那么我们对人对事就不会有礼貌,就不会去尊重别人,这是肯定的。就会认为,我们学佛法,我们是最高的人,是不是?社会上不学佛法的人,觉得你这种人才是最可怜的,你不好好去工作,天天住在庙里面。你认为比他高,他认为你才是最差的,这怎么交流呢?没办法交流。你只有对对方尊重、有礼貌、讲究礼节,人非常亲切,才有彼此间互动、沟通的基础,你一下子就说:我是佛教徒,释迦牟尼佛的弟子,最高,比别人都高一等。那别人会这样认为吗?你内心就有障碍了,对方也有障碍,马上就内心就会有感觉。
我们现在借助了种种仪器,能够探测到红外线,紫外线、X光等,能够探测到超声波、次声波等等,实际上这些东西是存在的,只是我们认识不到而已,只有假借科学仪器才能认识到。我们肉眼所认识到的,耳朵所听到的,都非常有限,我们肚子里生了一个什么问题,都要借助X光,不然肯定看不到,需要借助这些仪器。我们六根所认识的东西是非常有限的。
(佛法)要解决的不是色法本身、物质本身,它不是要来处理物质本身的问题,是要处理我们心的问题,内心反应的问题,那么就需要文字。但是文字的表达能力是比语言要差的,语言就会比较丰富,你一说话,就把自己的情感、自己的意志,通过人的语言,通过人的一种表情传达出去,(语言)就非常容易来传递我们的一种心情,文字的叙述就没有这种作用,所以文字就会比语言差很多。那么,语言跟人的思维比起来又差很多,我们人的思维是非常活跃的,一下子这么想,一下子那么想,但是我们脑筋当中所思维的东西并不一定会都说出来给人家听,我们心里所想出来的这些千奇百怪、五花八门的事情,我们去表达的非常有限。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实际上,我们自己内心上所任持的东西和语言文字上面所讲的、任持的意义是不一样的,甚至是差别很大的。《百法明门论》告诉我们“任持自性、轨生物解”是指我们心里面所任持的那些法的准确性及清晰度,在这个准确性和清晰度的基础上让我们去觉悟。
(本文为2009年6月6日学诚法师在北京龙泉寺对僧俗二众的开示,由义工根据录音整理,略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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