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法师、各位同修:
今年是我们寺院的第六个安居,04年开始,04、05、06、07、08,今年是09年。我们国家都是有五年规划,前面五年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又一个安居的开始。刚好前两天我们参加了法门寺的佛指舍利安奉法会,顺着这样的因缘,我们学法,佛法僧三宝。
那我们要学的佛法的内容就是《大乘百法明门论》。这部论几乎大家都很熟悉,但是真正要学得懂、学得清楚,能够了解、认识到位,也不是很简单的事情。
我们常常讲,我要认识我自己。那每一个人能不能认识自己呢?自己能不能认识自己?自己怎么来认识自己呢?自己认识自己,那就变成有两个自己、就有两个我,我要认识我,我要认识自己,我想认识自己,实际上这就有问题。
那么,怎么样认识,认识的过程,认识的状态,认识的结果,认识的整个的结构,认识的系统性、完整性等等,这些都是唯识的内容。我们常常是眼光短浅,只能看到眼前的东西,只能看到局部的东西,只能看到片面的东西、表层的东西,我们看得不周全,我们看得不系统,所以,我们的认识、我们的所思所想,都是处在自我矛盾当中,常常都是自我矛盾当中。因为自我矛盾,所以就会得很多的病。尤其是心理方面的毛病,焦虑、彷徨、烦躁,对人的怀疑、猜忌,对别人的嗔恨,等等一系列的问题。甚至因为人的认识的偏差和局限性,最后导致自己的分崩离析。就是自己不能把握自己,把握不了自己。
所以我们只有学了佛法以后,学了唯识以后,才能够真正认识自己。它是告诉我们认识的一种方法,认识自己的一种方法,认识自己心的一种方法,一个过程,一个训练的体系。
就比如我们看到一棵树一样。一棵树,可能靠得太近的时候,你看到的只是树干,或者看到的是树叶,或者看到的是树枝,就不能看到整棵树的完整性;但是你如果处得很远,也可能你能够看到一棵树,但是认识不清这棵是什么树,是松树?柏树?菩提树?就认识不清楚。那我们看到一棵树,还能够知道说这棵是什么树,还要有一定的植物常识。就如我们庙里长了很多花草树木,但实际上我们都不认识。我们看到很多花,我们就说这是鲜花;我们看到很多草,我们就说这是杂草;我们看到很多树,我们就说看到树。实际上是不同的,一棵树一棵树是不一样的,一棵草一棵草也是不一样的。有些草吃下去人都会死,有些草吃下去,对症的话,它能当药。但是我们很容易就把它认为说反正都是草,就是认识不清楚。认识不清楚,就会造成种种冲突。
佛法要求真实、真理,四种真实。我们学佛法的目的,通过认识自心,来更清楚地认识外境;反过来说,外境不敏感,我们内心都是模糊状态。
比如说我们刚才念经,我们两边(僧俗)念的时间虽然是同时开始,但是结束的时间不一样,这边僧众念得比较快,那边俗众念得慢,差15分钟。但是,虽然说这个事情是负责的法师在负责,说大家六点四十五(统一念完),但是没有一个人想到时间会差15分钟,至少大家没有想到了,或者说没有去想,那这个就是问题了。但是我们可能不会认为这个时间差了十五分钟是我们自己的问题,出家的法师会认为说“居士、义工那么慢”,那边义工、居士可能会认为说“经刚念完了,我们又要来听课”,可能互相埋怨,肯定的。“这么赶,这么着急!”那我们没有去想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一个原因。你如果知道时间不够用,我们念得比较慢,我们要给法师建议,我们要早一点念,或者我们两边僧众俗众在一起念,那它就不会(有问题)了。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事情,但是它能够说明很多问题。很多什么问题呢?就是说在日常生活中,都是因为大家无心造成的,无心造成的是一个最大的问题,因为无计划,无计划实际上都是一种愚痴。反正你愚痴,我愚痴,大家都愚痴。这是非常可怕的,这不是我们学佛法所要得到的一个结果。
我们对事物不能很系统全面的认识,我们不能很深刻地来认识事物,原因就是因为我们没有心力,内心没有力量去缘更多更广的境界,力量不足。 那为什么我们力量会不足呢?就是我们内心的包袱非常沉重,就是烦恼重,业障重,所以内心就不灵活,内心对外境的辨别力、决断力就缺乏。这些都是非常现实的,大家都能够感受得到。
学佛法就是修行,就是修心。修心,就是要修改、修正我们自己的心态。心态好了,当然我们的行为也就好;我们的心态有问题,我们的行为也就会有问题,这是相关的。因为我们的心是指导我们身语造作的。
心态,是我们的一个状态,内心的一个状态。内心的状态,尤其是此时此刻、当下我们内心的一种状态。比如我们现在是在一种什么状态,我们有没有认识清楚呢?我们当下是一种什么状态:我们是专注、还是散乱,还是在思维?但是我们更多是一种什么状态呢,是一种过去状态的等流。
过去状态的等流,是什么意思呢?比如我们看到一个人,听到一个人的名字,只要一看到这个人,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就不想看、不想听,为什么呢?觉得这个人过去对我不好,今天我不要看、不要听,免得他再来伤害自己。这就是等流了。那也有可能这个时候刚好他要来帮助你呢?可能你现在有困难了,他要来开导你;你有需要,他要给你送东西。反过来说,你认为这个人对我好,他过去帮助过我,有困难的时候资助我,烦恼的时候安慰我,那他现在恰恰跟过去、跟前几天不一样,此时此刻的对方不是前几天那种状态,这种状态刚好相反,他可能来的时候,跟你谈一些非法非理的事情,可能说大家一起放逸,一起做什么等等。但是我们常常就不会去认识我们当下的状态和对方当下的状态,我们就很容易以过去的一个心态来对待眼前的人和事。这些都是不正知、不正念,都是很大的问题,都是造成我们生活当中的迷茫,以及工作上的混乱和我们判断错误、偏差的原因。
佛法非常注重所缘的境,所谓所缘境,是用我们的心,当下去缘外在这个境界,眼前的这个境界。比如我们吃饭一样,这一碗饭端到我们面前,我们吃下去肚子才会饱,才能够解除饥饿。如果我们老想昨天晚上自己吃得多好,吃得很多很多,美味佳肴,但是这个所缘境已经过去了,这是昨天的,今天我们依然会饥饿,“想”不能代表现在的状态。我们很容易把客观外在的这些事物当成昨天、前天,甚至去年、前几年的这样一个结论。
我们学唯识、学佛法的目的就是要告诉我们、引导我们、培养我们如何来认识自己的心,怎样能够把握好我们的起心动念,能够对这些状态非常清楚地去认识,了了分明。
比如说无常,大家都知道了。这是佛教的本意,无常、无我,大家都知道。但是,我们一谈到生死,一谈到生灭,一谈到悲欢离合,一谈到事物的变化,常常就会忘记无常。他认为说,很多很多的事情,很多很多的状态,本来就应该这样。时间到了就有饭吃,时间到了就能够有课上,时间到了就会有什么,时间到了就会有什么,时间到了应该是怎么样,时间到了应该怎么样……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实际上面我们内心是一种常执。比如说一个教室坐五十个人,忽然间(来了)七十个人、八十个人,(你会说)“这里面怎么这么多人?”有时候一个教室里人来得少,你又起烦恼:“怎么今天人这么少?”就是说,我们常常内心当中自己有一个概念和标准,认为说外在的境界应该是怎么样的,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就是不对的,这就是一种常执了。外在的事物的存在,怎么能够以我们的主观意识为转移呢?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佛教里的无常什么意思呢?众缘和合。比如我们今天晚上,一百人、两百人听法,一场法会,众缘和合。众缘和合本身就是无常,法会完了,听完了,下课了,大家各自回寮房,山下的下山。无常不是说反正时间到了就无常,一个小时完了就无常,那这个无常有什么意思?佛如果悟到这么简单,那怎么叫做佛呢?无常,要认识到事物互相依存的重要性。你如果认识不到一切事物互相依存的重要性,你说人会死(就是无常),谁不知道人会死?所有人都会死。
事物互相依存的重要性,这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觉悟。既然一切事物是互相依存的,那每个人都是一个缘,众缘和合。哪些缘和合会产生什么果,或者说,这个果是由哪些缘和合而成?比如我们要成佛、要发菩提心、要行菩萨道、要有大愿力,最后才能成佛。我们这些人要很好地相处、共事,来完成一个任务,也要众缘和合,缺一个缘不行。这就是说,要众缘和合,我们每个人都要有这样的观念和意识,现在是哪一个缘不和合了,都要注意去纠正。就不会造成说,只要我自己做好了就可以,别人好不好与我没关系,或者说别人做不好更好,可以看笑话,甚至幸灾乐祸。那这个心态都很成问题,就不是一个众缘和合的心态,就没有真正意义上认识到无常的内涵,没有认识到人生的有限——既是无限又是有限。
我们听法也是如此。我们常常强调闻法的意乐、求法的动机,就是我们人的心态,这个是比什么都重要的。如果我们心态有问题,那我们听的一切都会成问题。因为首先我们的心态就已经有问题了,我们心有问题,那不管听什么都会有问题,就如我们常常讲的“器过”,这个器里边本身就有污垢,什么东西放进去都会染污;你戴了一个有色眼镜,看到一切的事物都是会变色,都是会有颜色。
我们要解决闻法动机的真实和清净,并且要让它长期持续,坚持下去,这本身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修行过程。我们通过外在法会的力量、团体的力量、道场加持力的力量,来调整、矫正我们闻法动机的偏差、缺失。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如此强大的外在道场的加持力,或者说约束力,或者说行动力——所有人大家一起做一个事情,这种行动力、这种共业是很强的——这种很强的动力强迫了自己,促使了自己,让自己接受,让自己慢慢来调整这种动机和意乐。反过来说,如果这么强大的一种外在共业的动力都不能改变的话,就说明我们的状态有问题。所以无论初学的也好,久学的也好,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特别特别重要。
为什么这样说呢?除了我刚才讲的,我们本身有一种执着、一种妄想、一种分别。比如说我们喜欢听什么经,喜欢听什么论,我们喜欢听哪一个法师讲,我们喜欢哪一种表达的方式,等等,它有时候会产生一种习惯。更多的情况下,学习佛法比较久的人,他没有耐心听别人讲,甚至他没有耐心去学习经论,常常更容易说好像我们自己有很多很多的东西,有很多很多的法要讲给别人听,就是慢慢慢慢乐说欲很强。乐说欲很强,实际上都是我们内在的烦恼在作祟,是我们内在烦恼的一种表现。闻法、讲法,必须是机缘成熟,才有办法讲,才有办法听。因缘不成熟,一个呢,讲也讲不出来;一个呢,讲你也不信;一个你听也听不进去。它都是有因缘的,绝非偶然。
所以我们学佛法,意乐的把握、动机的调整和持续,都是要常常去提策的。比如说我们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呢?我们为什么会来这里呢?那肯定,我们要学佛,我们要集资粮,才会来这里,才会坐在这里。
那我们坐在这里,住在庙里,能不能集到资粮呢?有没有去集资粮呢?有没有得到资粮呢?我们没有得到资粮,不等于说这个道场没有资粮,而是因为你没有去集资粮。但是我们常常会认为说,我自己没有去集资粮,所以外在没有资粮,就变成这样的一种因果关系。
像这些思惟,都是混乱的,都是成问题的,都是忘记了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们为什么要坐在这里,我们为什么大家要在一起,忘记了这种根本的初发心,所以就越走越远了。越走越远、越走越远,最后就没有救了。但往往有时候我们还察觉不到,察觉不到我们会有问题,恰恰我们常常会认为说我们比别人学得要好,我们懂得比别人要多,别人学的东西我们都懂,别人做过的东西、承担的这些事项的工作(我)过去都做过,并且做得比别人还好。这些都是我们心态上面很大很大的问题。
我们到庙里来修行。修行,从根本上面来讲就是两种:一种是依相修、一种是无相修。无相修就是无念、无住、无相,依真如修,依佛性修。就像禅宗,一切相都扫除。还有一种修行的方法就是依相修。我们学的唯识,就是要了解和辨析所观境、所缘境的状态、行相,让这个境相清清楚楚、分分明明,对我们当下的心相都能够看得住、把握得住。
那么“心相”是什么呢?刚才我谈到了,是我们内心的状态。内心的状态,如果我们用语言文字来表达,它就会成为一个概念,它就成了“百法”,它就成了百法的定义。这些定义、这些概念,就是对于我们内心状态——心态的分类、归纳、定义,就是给它界定。“无明”是什么定义,什么状态;“嗔心”是一种什么状态;“我慢”是一种什么状态;“怀疑”是一种什么状态,“嫉妒”是什么状态;“懈怠”……它都给你界定得清清楚楚,这种状态是什么烦恼,这种状态是什么善法。因为只有对这些状态看清楚之后,我们才有办法对症下药,如果我们对这些状态了解不清楚的时候,我们修行就没办法下药,没办法对治,对治不了。不同的烦恼,内心的状态是不一样的,只有对我们此时此刻内心的状态认识非常清楚之后,对治的方法能够掌握之后,然后还要培养内心的力量去对治它。我们内心的这种力量,就是行持的力量。
我们听课也好,看经也好,其实都是在第二个字,都是在“解”字上。信解行证,只有正对治的时候才是“行”字。“解”字,就包括听,包括看,因为六根可以互用。刚刚开始的时候,因为没有书籍,只能靠耳朵听,佛陀在世的时候,只能靠耳朵听,所谓“闻慧”,现在眼睛看也包括进去了。我们“闻”了以后,就要去思维。
“闻”的前提要“信”。信,我们才有办法“解”,也就是你相信去“解”和你怀疑去“解”是不一样的。“不信解”和“信解”,同样一个事情会有两个结果。比如两个人,我就不相信你,你说的话我肯定不会听;反过来说,我如果非常相信你,那你说什么话我都会听。听才有办法解,解才有办法行。对佛菩萨的经论也是一样,就是要相信它,相信这是正确的,能够引导我们究竟离苦得乐、出轮回、转凡成圣。这一点如果我们不能相信的话,或者说信不起来的话,那我们就没办法解,解不了。也就是,我们首先对前提是不是真正确定?确定所有的佛菩萨说的法、经论都是真实的?也就是,如果我们信心生不起来的时候,我们解不了。信解,这个“解门”就开不了。我刚才谈到,就如两个同修一样,两个同修有违缘,那他说话你肯定不爱听,别人跟你说正确的话你也会反面去理解,肯定是这样的,相反的(理解)。别人为你好,“身体不好,注意休息啊,多喝水啊”等等,你都会觉得这个人在嘲笑自己,都会这么理解,这是绝对的,这就是对别人不相信了。
所以,我们学佛法,学唯识,就是要来辨析自己的心相和别人的心相,然后达到“解”跟“行”相应。“解”,不仅仅是说佛经上的语言文字我能够了解,或者说某某法师讲的话我能够理解,“要解如来真实义”,也就是佛讲这个话是有目的的,论师造这个论是有目的的,某个法师为我们开示也是有目的的,不是随便乱说的,他是有愿力的。我们能不能理解到这位法师讲话里面的意思,这才是关键,话是其次的,是语言文字。
就犹如这堆材料一样,木头、砖头、地板、木板、桌子、椅子,钢筋、水泥,构成这个讲堂,一座房子。房子的目的是要住人、要念经、要上殿、要听法、要上课,要给人家种善根,要给人家积福,它是三宝的体现,这是我们做道场的一个主要目的,而不是说我们仅仅把这些材料堆成一堆。也就是,我们把这些材料堆成一堆是有它的用意的。反过来说,我们把这些人聚在一堆也是有用意的,我们说一通话也是有用意的,我们做一场开示也是有用意的,我们听一堂课,也是有用意的,就是动机。
讲法的人有讲法的动机和意乐,那我们闻法的人有没有闻法的动机和意乐?这些都是需要要求,都是需要检验的,检验我们有没有偏差,有没有过失。我们有没有能力来检验?我们能不能检验得到?检验得到,如果有问题的时候,我们能不能主动去调整?有没有这个能力把它调整过来?这些都是需要去修行的。而不是那么简单说“我知道我有病,要吃药”,这些都是一种理论状态。此时此刻,你有病的时候,必须要真正抓到药,真正把它吃下去,吃下去的话病才能好,这才有用。否则的话,跟我们生病的治疗都是很遥远的,跟我们修行、斗烦恼都是很遥远的。
大家来到山上,出家也好,当义工也好,目的是成佛,究竟离苦得乐,但是因缘各个不同:有早来的,也有刚来的,有来一两年,有来三四年,有来五六年,长短也不一。因缘各个不同,目的相同。那我们能不能观察到因缘的各个不同?就是缘起的现象和空性的本体。哲学谈现象和本体,佛教谈缘起性空,当然缘起性空不能用现象和本体来谈,但是我们可以借用这个名词。
它都是无常的,刚来的也无常,久来的也是无常,从无常来讲它都无常,从现象上面就有区别,就有差别了。有南方来的,也有北方来的;有城市来的,也有农村来的;也有学校里的,也有社会来的;也有看博客上来的,也有来旅游住在这里的;也有从家里跑出来的,也有到庙里面辩论住在这里的,也有来找茬的……都有,各个都不同。那都是因缘,千万种因缘。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因缘?我们能不能认识清楚,能不能把握?
我们怎么来认识这些因缘和现象的差异性?首先,我们有没有这种力量来认识?《中观论》里讲“若见因缘法,则为能见佛,见苦集灭道。”也就是如果不能见因缘法,要见佛,要见苦集灭道,那是不可能的。比如一个人苦,苦是有原因的;一个人快乐,快乐也是有原因的,这就是因缘。反过来说,只有把握了快乐的因缘,才能得到快乐;只有去除了痛苦的因缘,才能够断苦,这是肯定的。
苦乐是我们内心的感受,是内心世界的状态;外在的一个人、一个物、一件事,是现实世界的状态。反过来说,我们对现实世界的状态都不能了解,对内心世界的状态就更加难以了解。也就是要通过对外在世界的状态认识的清明,来验证我们自己内心状态的正确和有力。为什么痛苦呢?就是杂染。为什么快乐呢?就是清净,染污法和清净法。痛苦是世间法,快乐是出世间法。世间法、出世间法,两个是不一样的,虽然都是法,但是不一样。世间法、出世间法,有为法、无为法,都是不一样的。
我们人生命的本质,生命的本体,都是心念。念,一念又一念持续,都是念头。念头转变,我们生命的状态才能够转变。念有善、恶、无记,修行就是纠正、把握我们自己的念头。把握我们自己的念头,纠正我们自己的念头,才能改变我们的生命。反过来说,念头改变了,那么生命也就改变了;念头没有改变,生命也就不能转弯,生命的状态也就是会依然故我,甚至可能会越来越迷茫,会越来越困惑,那就是对心念的生跟灭不了解。
心念是什么?就是心所。要生起一个心所,也不是偶然的。比如惭愧,要生惭愧,不是说惭愧就惭愧,说无惭无愧就无惭无愧,它也是有因缘的,无贪无嗔无痴也是有因缘的。不是说我们内心实际上没有那种状态,你说现在我内心就有这种状态,那仅仅说明我们对自己的心态不了解而已,那不是我们自己真正的心里面的想法,不是真正我们自己的念头。
所以这样就导致我们很多人要说的话和自己心里面想的事情是不一样的。也就是,我们有时候说出来的话可能是世间的语言,但实际上要表达的是一种佛法的内涵。反过来说,有时候我们听起来是佛法的名相,但是实际上我们还是世间法,世间人的心态。所以外在用什么语言是其次的问题,人的心态才是关键的问题。
譬如“佛”,当时把它翻译成“佛”,它就是“佛”;如果翻译成“人”,可能“人”也变成“佛”,它是一个名相。但是我们看到这个名相,听到“佛”这个名号以后,内心里面会生起一个什么状态,这就非常关键了。我们听到“菩萨”,观音菩萨、文殊菩萨、普贤菩萨、地藏王菩萨……我们听到这个菩萨圣号之后,内心里面会起什么状态,这个就是关键的部分。反过来说,我们怎么样来生起这种状态?恰恰好多没有文化的人,或者文化程度比较低的人,或者说初学佛的人,对佛、菩萨特别特别有感受,学久的人反而感受越来越弱,最后甚至慢慢慢慢就没有了。那这也就是说明,学得比较久的人、文化程度比较高的人偏于理论,偏于概念,偏于名言,与佛法真正的内涵已经不契合了。
语言文字仅仅是这个过程、这个事物、这种境界、这种状态的叙述,我们内心如果没有这种状态的时候,我们是不相应的。比如说我们现在坐在这里听课,你叫一个不学佛的人,或者对佛法一无所知的人,不信佛的人(来听),一个他也听不懂,他也不会听;他听完以后可能会觉得自己在受罪,都是有可能的事情。但是,要学佛的人、有善根的人、有福德因缘的人就不一样,他希求心就强,不听就难受,他天天要看,天天要听。所以这就是人生命的不同,善根的不同,福报的不同。
法,我们很多人认为说,“我们不要去管那么多事,我自己好好闻法,我自己受用。”法,佛陀说的法,怎么只能我们自己一个人受用呢?你有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这个东西我受用,那个东西你受用,我的法、你的法、他的法,都不一样,那这还得了?就跟电子计算机、电脑一样,386、486、586,只要486肯定一样,只要586也是一样的,不可能不一样。如果不一样,就肯定成问题了,绝对成问题了。
有时候我们觉得,“我这个心得不能分享给别人,怕别人知道。”“我这个材料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听哪个法师一个教授,不能让人家知道。”“我有一个法门非常高,别人都不知道。”法,要自受用、他受用,这才是法了。释迦牟尼佛说法,从来没有说是只说给一个人听的,没那回事!佛说法,是大家都能够受用的,能够普应群机。大根大器的人听了以后大彻大悟,小根小器的人听了以后也能够得益。只要是法,绝对是自受用、他受用,大家都能受用,不可能说这个法只有你听了受用,别人听了就不受用,那肯定不对,这个法肯定就不对。
那我要说的是一个什么意思呢?就是我们对佛法的一个理解以及体会。究竟我们怎么来理解,怎么来认识?这个需要智慧,智慧要靠止、靠观,该止则止,该观则观。实际上,我们整个听闻的状态都是一种善巧方便而已,所有的听闻都是为止跟观做基础。
“止观”,是定慧。观,观什么?观心相。止,止什么?也是我们的心相。止也好,观也好,实际上都是表达我们的一个心相。止就是我们静止的心相;观就是我们动态的心相,其实也还是谈我们的心相,不仅仅是一种方法。我们把妄想烦恼止息后的心相,我们对外境,在分别、烦恼、妄想止息的时候,提起念力、提起心力来观察、观照万物,观照万法,这样一种内心状态,这样一种心相,跟止息烦恼以前的那种心相是不同的。也就是,散乱的时候人的内心世界和寂静的时候人的内心世界是不一样的。当然,我们常常也会去调身、调心、调息,那都是一些方法,而且都非常容易训练的,书里面都有,但是要把我们内心里的心相讲得清清楚楚,这可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因为法是非常多的,人的心相是非常微细、非常复杂的。
佛法告诉我们“熏习成种”,我们为什么天天要做功课,就是不断熏习。天天熏习,天天听,天天看,然后它就成了种子。因为天天熏习的关系,所以很多杂念就去掉了;因为天天熏习的关系,法义在我们内心当中就会越来越明朗,法义在我们内心当中就越来越显出它的重要性。
我们常常讲:“我一门深入就可以,学那么多干什么?学一本经,学一本论就可以,为什么要学这么多?”那这就存在着究竟要“一门深入”还是要“广学多闻”(的问题)。一门深入、广学多闻,表面看起来好像矛盾,实际上不矛盾。“一门深入”不是得少为足,“广学多闻”不是杂乱无章的乱看。
比如一门深入,一部经、一部论,那佛为什么讲那么多呢?为什么要三藏十二部呢?那就是三藏十二部是有它的用意了,不然为什么要三藏十二部,不像基督教一本《圣经》就可以,伊斯兰教《古兰经》就可以,佛经为什么那么多,对不对?但是不等于说你三藏十二部全部要研修完,但它要有八万四千法门,八大宗派。
八万四千法门就是八万四千个门,八万四千条路,就如北京城一样,中国一样。一个国家、一个城市,这个城市里边有几千座楼房,每一个楼房里都有门,八万四千个门,八万四千条路。那么你要弄清楚:走这条路是通哪里,那条路是通哪里?这个门是通到哪里,那个门是通到哪里?门跟门是相通的,路跟路也是相通的。但是你走路的时候,不能这条路走走,那条路走走,那肯定走不到。像我们从龙泉寺要开车到北京站,你认哪条路,就朝自己认好的这条路开,不要开一半再换一条路,再换一条路,那只有越走越远。那你认准、认稳了就开(车),就照这么开(车)了。你不能说接下来又广学多闻,那就麻烦,一下换这条路,一下换那条路,最后你最慢,绝对最慢,这是肯定的。但是事先你要把这个路搞清楚。修行也是一样,一定要把路途搞清楚,把地图搞清楚,把路线搞清楚。反过来说,“广学多闻”,最后“一门深入”,才不会矛盾。
但是,我们刚刚开始,我们要广学多闻,一下子就乱了,自己就坐不住了,那怎么办呢?就必须要听有经验的法师指导,这是绝对的,绝对的一个真理。否则,你刚刚开始乱看,看了两年三年以后,任何兴趣都没有了。看书也好,修行也好,至少要保持兴趣,没有兴趣就完了,就是没有希求心了。你东翻西翻,最后说,“这本经我看过,那本论也读过,全读过,没怎么意思,我都懂。”那都不行,没有次第,就是乱读,最后就完了,基础功都不扎实。
哪一年哪一年应该学什么,它绝对是有次第的,按部就班。居士也好,出家的法师也好,都是如此,很多人学法学不下去,就是因为没有遵守次第,就以为说这个道理自己懂了。不是那么一回事情!就如你看一个电视、电脑的说明书一样,你看说明书,就会使用电视、电脑,(但你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不是那么容易。拿二十斤钢铁给你,看你能不能造出一台电脑?不可能的事情,复杂得很。你看说明书,人家造好了你说很容易,你自己去造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专家就能把它造出来,汽车、飞机都能造出来。
所以,我们不能根据自己的偏好来选择佛法,根据自己的偏好来选择佛法只有随顺着我们的习性走,修学佛法其实恰恰是逆着我们的习性走,才能有办法来对治我们的习性。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所以,《百法明门论》第一句就是说“如世尊言,一切法无我。”佛教的根本教义就是苦、空、无常、无我,所有的佛法都是在谈这些,只有通达了苦、空、无常、无我,最后才能够证得涅槃。
我们听经、听论、听法师开示,不在于说这个法师在讲什么,听法师在讲什么已经是第二层的功夫,(关键是)要听这个法师是怎么来理解这部经的,你要把它听出来。他是怎么理解的,他是怎么讲说的,他为什么要这么讲,你要能够听得出来,而不是听他表面的意思。听表面的意思不怎么难,肯定听得懂,但是这个法师为什么要这么讲呢?大家理解起来就千差万别了。你能不能把握得准确,不偏差?能不能把握这种意趣?佛说法也有意趣,法师说法也有意趣,这种意趣掌握的时候,今后我们自己去讲法,我们才会有一种意趣。否则,我们如果讲法、听法不能善用其心,那我们的行为是没有意义的。听也好,讲也好,都要很好地、很善巧地用我们的心来听,用我们的心来讲,那我们讲的(人)也好,听的(人)也好,讲跟闻相应,我们才能够真正意义上的受用。
(本文为2009年5月13日学诚法师在北京龙泉寺对僧俗二众的开示,由义工根据录音整理,略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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