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百法明门论》第十页,倒数第二行,“言与此相应故者,谓此心所,与其心王,常相应故。望于心王,此即为劣,先胜后劣,所以次明。”这段话是要解释第二句,“与此相应故”,说的是心所的问题。
心所是恒常与心王相应的。心王不能独立造作,心王要造业,必须假借心所。也就是,我们的心王驱使、驱动心所去造种种的业,所以心所在百法明门论里就摆在第二位。第一位就是心王,第二位就是心所。
心所——心所有法,实际上就是我们心理活动的过程和状态。过程,它是有次第的;状态,它是有行相的。犹如我们后山的水,要往下流,它经过哪里,水会呈现出什么状态,什么行相。我们人的心也是如此,从小到大,从生到死,从早到晚,它的活动是一个过程,并且是有行相的。这种过程、状态、次第、行相,它里边是有规律可寻的。
我们(如果)没有学佛法,不了解,不了解的话,我们的心是模糊的。一早起来就是模糊,到了晚上也是模模糊糊的,所以人就很苦恼。模糊,是讲得比较好听一点;讲得不好听一点,就是糊涂;用佛教的话来讲,就是无明。
那么,我们怎样让自己的心相以及活动的过程不模糊呢?所谓不模糊,就是要非常清楚。不要说我们一年当中的心路历程的次第和状态,我们一天当中,或者说一个小时中,我们心所的活动过程、状态,能不能认识、了解、把握,都是很难的。因为我们不认识、不了解,把握不住,所以就会随波逐流,随着我们自己的妄想心在起伏。学佛法就是要让这种模模糊糊的心变得非常清楚。
非常清楚之后够不够呢?还不够,要让我们内心的活动过程和状态非常明确。如果我们知道现在内心是一个什么状态;知道内心是一个怎么活动的过程,暂时阶段性的一个过程,但是我们不明确这个状态是对还是错,这个活动的过程有没有问题。虽然清楚,但是我们不能下结论,就是不明确。所以在我们对心相观察比较清楚的基础上,还要明确说,我们这种起心动念是正确的,这样我们一直往下用功,才会有信心,才会有把握,才不会迷路。
那么明确够不够呢?明确还不够。你今天认为说,现在这样一种现行是好的,这种行相是好的,到了明天,到了后天,又有一种心相出现,那我们就不知道怎么办了。所以在对内心比较明确的状态的基础上,自己内心这些状态的认识,还要非常深刻。所谓非常深刻,就是不会变化了,就不是浅尝辄止了。我们常常讲,对这个问题的认识是不是很深刻,认识不深刻,就说明说我们认识问题只是在表层,没有认识到问题的核心。
那么深刻之后,要对我们整个心相非常透彻,大彻大悟,觉悟。那什么意思呢?就是完全能够掌握自己的心。“大圆满觉,应迹西乾,心包太虚,量周沙界。”这就是能够为自己的心做得了主。我们现在就是没办法为自己的心做主,不能自主,所以就是迷惑。不能自主,我们做的很多事情,我们的很多行为,就很难确定说,我们这样做是对的还是错的。
这些都是同心所有关。我们需要对一种又一种内心状态了解非常清楚之后,才有办法在我们整个心路历程的过程当中了解更清楚。
我们模糊就是因为有二执,因为有二障。二执,就是我执、法执;二障,烦恼障、所知障。由二执生二障。那怎么来破除二障、断除二障呢?需要靠二空,我空、法空。通达我空、法空,才能够证菩提、涅槃二果,两种果报。所以二空是断二障、破二执、证二果的非常重要的行门。它不是讲道理的,是让我们一步一步明了,一步一步清除二障对我们的一种障碍,二执对我们的一种危害。然后,二空的道理就会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确、越来越深刻、越来越透彻,然后慢慢慢慢我们才能转依,才会有涅槃寂静。大乘佛法告诉我们的主要就是要建立这样的一种知见,正确的知见。
我们迷惑于事,就会有我执;迷惑于理,就会有法执。就是要么迷事,要么迷理;要么执事,要么执理,那都是会有问题的。你只要有执著,都会有障碍。有执著,对诸法的缘起就不能通达。一切法的成就都系因缘和合而有,如果我们觉得离开了因缘还有一个什么法的存在,离开了因缘还有一个什么果的存在,有一个法、有一个果让我们去求,让我们去证,那么这本身对法、对涅槃转依的妙果的理解就出了偏差。我们说“要成佛”,我们说“要证涅槃”,目的就是要让我们对这些清净的果报产生希求,产生向往,它是起这样一个作用。
那我们有了希求心,我们有了向往之后,下一步怎么办呢?怎么努力,怎么下手,就显得非常重要。
佛法在两千多年来一直在流传。释迦牟尼佛悟出来什么呢?他悟的是缘起法,因缘果报。世间法是因缘果报,出世间法也是因缘果报;世间法是杂染的因缘果报,出世间法是清净的因缘果报。所以我们要在这样一个根本教义上,能够知道,能够了知。
社会上,过去一个科学家牛顿,他发现万有引力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这样的话:“我只是一个幸运的小男孩,在知识的海洋里捡到一颗贝壳而已。”这么一个大科学家,发现了万有引力,如果换成普通人,就不可能是这样一个心态。这个也就是有作为、有成就的人的一种平常心。有一个人问爱因斯坦说:“你为什么那么伟大?”爱因斯坦说:“我是一个瞎子一样的甲壳虫,爬在圆球上,说出了这个球是圆的而已。”所以世间上有大作为、大成就的人,他们在有成就的时候讲出来的话,看起来很平常,但里边非常有味道,非常有意境,他的话就能够一直流传。反过来说,一个不是很有成就的人,或者说成就有限的人,常常会有豪言壮语,要怎么样怎么样,实际上都是火候不到的一个表现。那么学佛法也是如此,我们讲起来滔滔不绝,实际上跟我们的心,跟对方的心,跟现实的因缘了不相干。
释迦牟尼佛说:我说缘起。他见到缘起,悟到缘起,也是说缘起。那为什么我们不能认识缘起?就是因为妄想执著。“奇哉奇哉,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著而不证得。”都是妄想执著造成的,就是二障、二执。这些不是说我们听了一次两次,我们这个问题就解决了,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我们听法本身就是对照我们的内心。
比如说色法,我们说色、质碍,这谁不知道呢?石头,非常坚硬、互相障碍,谁不知道?问题是,我们看到这些色法,看到前面的香炉,前面的香盘、拜垫,我们内心能不能生起质碍的感觉,有没有质碍的感觉?我们生不起来的。但工地上面的工人,就会生起质碍的感觉,他知道这个石头有多重,他要去搬,他要去砌这个石头。那我们也是一样,我们去搬石头、搬砖头的时候,这种质碍感才会。也就是说,平时你没有真正想去缘他的时候,我们是生不起这种质碍的感觉的。以此类推,我们对人、对事,实际上,我们的心没有在造作,我们的心没有去缘。去缘,就是把对方作为我们所缘的一个境界。我们看到有形有相的色法都尚且如此,我们对自己的心,对自己心理活动的过程和状态都搞不清楚,我们怎么能够去缘对方的境界呢?所以这都是我们内心的无明。因为我们缘不到,就对诸法的千差万别相不了解,对诸法的差别相不了解。本来我们学佛法是要辨别、分明诸法的差别相,那因为对我们自己内心活动的规律和行相不了解,所以就造成对外在的不了解。
又比如说五蕴——色受想行识,我们学过无数遍了,大家都知道,都会解释。那么释迦牟尼佛说五蕴法的目的,是为了要对治我们的我执,也就是为了要破我执。这个“我”是五蕴和合而有,而不是说五蕴合起来了就变成了一个“我”。那这你就刚刚理解错了,理解相反了。佛陀说五蕴,我们人就是五蕴和合而有,所以它是空的,是无我的。讲五蕴的目的也是为了要通达无我。
庄子讲,“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释迦牟尼佛有无量无边的智慧,有非常深广的大智、大觉悟、大辩才,我们要如何得到?必须要发四弘誓愿——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为什么要发这四弘誓愿?如果我们没有这么作意,会去管那么多差别相吗?管不过来的。如果我们没有这么作意,我们会那么认真,对自己内心的活动状态和烦恼进行分类,对这些烦恼生起的过程去认识吗?不可能的事情。我们只有发这种宏愿,(才能够做到)。
四弘誓愿也都是在我们的心。必须有这种大愿心,你才能够大行菩萨道,没有大愿就不可能会有大行。有大愿就能够“变大地为黄金,搅长河为酥酪”——我们受戒的时候都有这样的文句。过去儒家讲“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佛家讲“自利利他”。大地能够变成黄金,河流能够变成酥酪,就像我们昨天谈到的,我们看到水是水,佛菩萨、天人,看到水,境界又不一样。我们看到娑婆世界是五浊恶世,释迦牟尼佛看娑婆世界就是净土。业不同,这个环境也就不同,所看到、所接触到的这种依报环境也就不一样。
我们常常对自己的心念——更准确来讲,我们的心所,活动的状态不了解。不了解的话,我们就认为它没有规律,我们也控制不住,我们也把握不住。那么一天又一天,慢慢我们就会感觉到自己的起心动念很无常,反复无常。反复无常,就说明我们心念变化的快速。稍微用一点功的人都会知道我们内心的一种变化。这是一种不好的状态,散乱,所以就反复无常。
反过来讲,我们内心如果很寂静,我们内心如果有愿力,那我们的定力自然而然就容易产生,我们内心当中就会有一种坚固的力量,就会有一种持续不断的力量,这种力量是很强大的。我们没有这种力量,就说明我们没有愿心,虽然一天到头有这么一个、两个或者几个好的念头,善的心所、善心,但是没有一个更大的善法来摄持。如果我们发了大愿,我们天天都发大愿,比如我们成佛的大愿,那我们每天所做的善行、每天的善法,就会被这个大愿所摄持,我们内心就会越来越踏实,越来越真实,越来越有力量。
如果没有(大愿)的话,那我们内心就是散漫的、是散乱的、是无常的。这些都是凡夫众生心生灭、聚散、起伏的状态,所有人都是如此,所以必须要学佛法,必须要用佛法。如果你不学法、不用法,肯定过不去的。
实际上,我们内心坚强也好,我们内心没有力量、疲惫也好,它的心性是一样的,只是我们不了知我们自己的心性,就在这种相上面打转;相上面我们又认识不清楚,所以就造成我们认识不了我们自己,认识不了自己的心,也认识不了我们自己。那我们学《百法明门论》的目的,就是用一百个显微镜、一百个放大镜来放大自己,来透视自己。这样才能够真正了解到我们的心、了解到我们的心相,了解到我们的现行,了解到我们所做的业,以及这些业是因为什么缘结合在一起,它会产生(什么)果报。所有这些都是能够对应的,都是能够说得清楚,用佛法能够说得清楚。
在社会上面也好,在佛门里边也好,我们接受了什么教育,我们得到了什么样的训练,最后你就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才。世间法如此,出世间法也是如此。就是我们接受了什么教育,我们得了什么训练,最后就会成为什么人;有了什么人,最后才能够成就什么事业。不可能说这个事业凭空而起、无缘无故,不可能的事情。事业是跟人才有关系的,人才是同这个人才所接受的教育和基本训练有关系的。(佛法的)这种训练就是要通达无我,要了解我们自己的本心。那也不是说很简单的,我们打打坐就坐出来,或者说我们念经就念出来。念经有念经的用处,打坐有打坐的用处,那我所说的这种教育和训练是彻底、完全、完整、系统对我们心的认知、了解和把握。
所以,一个人也好,一个团体也好,外在事业的成败、得失都是其次的问题,也可以讲都是容易的问题,但如何用佛法贯穿我们自己生命的整个过程,就不简单。如果我们能够用佛法贯穿自己生命的整个过程,那就无所谓顺境、逆境。顺境、逆境是因缘,失败、成功也是因缘。所谓因缘,就不是一个缘,是众多的缘造成的。什么是缘起,道理就在这里。
我们常常会认为说,一个道场、一个团体,遇到问题,反正上面的人会有办法。其实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缘,每一个人都要意识到自己这个缘的重要性。比如一座房子,每一种材料、每一块砖头、每一块瓦片……都是一个缘,一座房子缺了一块瓦片,房子就会漏水,大殿里漏水,做功课都没办法做;哪块玻璃坏了,透风,晚上睡觉也睡不了,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那这些都是因缘,都是业感缘起。
在日常生活当中,我们自己也好,别人也好,思想当中有错误的观念,也有正确的观念。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应该对自己和别人用“破”的办法,什么时候用“立”的办法,什么时候用“亦破亦立”的方法,什么时候用“非破非立”的方法,都是同我们对心相的把握有关系的。比如一个心力本身非常弱的人,也就是生病了,身体很不好、很虚弱,他就要补身体,就不能用破的办法,要用立的办法;有些人见解、执著非常坚固,这时候我们就不能鼓励,不能再去立,就不能再去肯定“你这种想法是对的”,那它就会越来越坚固,就要用破的办法;有些人,你去破,他受不了,那你还要讲几句好话,就是亦破亦立;有些人自己能够自觉自律,他按步就班,每天需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自己都清楚,干得很好,就既不用破也不用立。这些都是佛法,如果我们掌握不好,该破的时候你去立,该立的时候你去破,那这个法就用错了,只会越来越麻烦,就跟我们吃药一样的道理,特别是我们中医的理论。
学佛法,我们要学习佛陀、祖师大德的这种精神,学习他们这种精神的目的在哪里?来唤醒我们自己的精神。有人说,“佛陀是很了不起,但我做不到。“做不到,我们学不学呢?做不到,我们做一点也可以。薪火相传就是这样一个道理。通过经教,通过听经闻法,来呼唤、来唤醒我们自己的心,让我们自己的精神越来越强壮。
我们学习佛法就是要学习佛陀觉悟的过程,他是怎么觉悟的。佛陀在四门见到老、病、死和修行者,出家修道,最后在菩提树下大彻大悟。佛陀用他觉悟的过程来引导我们,让我们也能够逐步逐步走向觉悟,就是以佛陀的觉悟来启发我们自己的觉悟,以佛陀如何来破无明、断烦的过程,来启发我们自己破无明、断烦恼。
要学习佛陀同弟子们、六道众生、九法界众生传递力量的这种功夫。转法轮就是能够传递力量,传递力量靠佛法、靠心、靠语言。法师讲说,我们听了就相应,相应了就能吸收,吸收了就能产生作用,就能够改变。通过耳根能听到心里去,那我们的心念就改变,我们心就同法相应,就不同烦恼相应。这也是一个传递的过程,就是你怎么去传递,这个是很不简单的事情。你看《华严经》、《般若经》、《涅槃经》都那么长,他要讲很久,很长的时间。怎么样能够摄心,能够摄众生的心,让大家越听越有意思,同时又能够不跑题,这是怎么样的力量?我们要慢慢在佛经的文字背后来找答案,我们才会有更加积极、健康、乐观的一种态度和心态。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们念来念去,念得也会索然无味。
佛法在日常生活当中,“百姓日用而不知”,像百货商店一样,老百姓天天都是需要的。但天天需要的这些东西,我们不知道它的珍贵。佛法也是一样,我们常常受用,但是我们分不清楚究竟怎么样才是佛法。我们佛教徒也是常常受用了佛法,每天都用佛法,但是我们分不清楚究竟什么是佛法。就说明我们的心还在迷茫,我们的心还在迷惑,我们不了解自心活动的过程和状态。因为不了解自心,所以就不能了解佛法;因为不了解自心,所以我们在受用佛法而不知佛法。实际上不少人都是这样一种状态,在受用,但是不知道。
《百法明门论》这一部论,它本身属于“教”。它要让我们明白一个道理——“一切法无我”的道理,让我们去理解,这个是万法之要,百法之要,《百法》的宗旨。也就是我们只有真正明白了无我,我们才明白了百法,如果我们明白了百法,但是我们不明白无我,那么仍然没有用,只会越来越颠倒。学百法、学万法,目的就是要解剖,让大家知道人、法是无我的。无我就是“理”;如果我们明白了无我,自然而然我们就破二执、断二障。破二执、断二障就是“行”;二执破了,二障断除了,那我们就能够证菩提涅槃二转依之妙“果”。所以这一部论的本身就包括了“教、理、行、果”,就看我们怎么用心。其它的论也是如此,《法华经》也好,《菩提道次第广论》也好,都是看我们怎么用心的问题。
“大乘”,“乘”即是车乘。这个车乘是一个活动的车乘,是一个开的车,不是停在那里的车。它有“运载”意,运载之意,就说明这个车一直在跑,而不是停在路边。你这个大车在跑,大车里边坐着很多人,那么你这个驾驶员准备把车开到那里去?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你学大乘佛法,就是很多人的生命在自己的手里。你准备把车往哪里开?你车上面快没有水了,车上面快没有油了,过一个小时还要吃午饭,各位怎么办?你都要去考虑的。学大乘佛法不是那么简单地说:“我们就是大乘。”它是一种比喻,从生死的此岸运到涅槃的彼岸,从这个地方运到那个地方去。从生死到涅槃,它一直在运载。运载的过程,就是我们内心活动的过程;在整个路上跑的状况,就是我们内心的状态,就是我们的心态。大乘、小乘,都是在我们的心量上来划分的,在我们的发心上来认识的,在我们的心相上来说明的。
释迦牟尼佛未出家以前是王子,然后出家、成佛、转法轮、建立僧团,他一生有那么多的人得度,最后证涅槃。释迦牟尼佛一生的所作所为都是在示现,身、语、意都是在示现。他实际上为我们示现了从凡夫到成佛的一个过程,八十年。我们会认为佛法告诉我们修行八万四千劫、三大阿僧祇劫,非常遥远,(其实),三大阿僧祇劫可以浓缩成释迦牟尼佛的一生。
释迦牟尼佛一生,不同的生命阶段都能够给我们非常大的启示。我们在释迦牟尼佛一生过程中不同的阶段,会得到哪些启示?我们得到启示以后,是不是真正照着这些启示去实践?我们只有照着自己引发出来的启示去实践,才会真心实意去做,才会做得到,才会做得好。如果我们在释迦牟尼佛这一生八相成道的过程当中,都没有得到什么启发,没有得到什么启示,都不能有所觉悟,那我们学释迦牟尼佛的经,学释迦牟尼佛说的话,肯定是更加遥远的。所以佛法都是活生生的,都是让我们内心能够感受得到的。
有时候,一些比较用功的在家居士,内心会被束缚得很紧,为什么呢?原因就是,我们认为自己求到了法,得到了真理,生怕这个真理丢了。自己得到了法,自己得到了这个真理之后,也希望别人能够得到,所以常常不知不觉把自己所认为的这些真理强加给别人。实际上,我们对别人内心的问题、内心的局限,(对佛法)传递的过程和自己内心帮助(他人)的力量,(都不了解。)(我们)能不能做得到,都是很打问号的。包括我们对这些道理,自己认为说是正确的,一旦我们认为有正确和错误之别,我的观点正确,你的观点错误,这本身就已经成了问题。没有从每个人的内心去认识问题,而是从外在的结果来认识问题,这不是佛法认识问题的角度,我们常常讲的“看果相”就在这里。
一个人说一句话、做一件事,都是跟人的心有关的。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要这么做,才是关键的。所以如果我们没有发度众生的心,“众生无边誓愿度”的这种心,那么就没有因,没有因,怎么会有果呢?有因才会有果,我们有因,才会有成佛的果;我们有因种,才会有果觉。
实际上,我们发愿度众生,也就是来认识自己内在烦恼的一个过程。因为我们的心有高下、不平,我们的心有远近,我们的心有前后,我们的心有对立,所以就会造成种种的问题。佛菩萨的心是平等心,所谓平等心,是说只要众生与佛有缘,众生与佛说的话相应,他就能够得度。我们的心是根据我们自己的喜怒哀乐,根据我们自己的情绪来判断的——来判断我们对对方,我们对别人要怎么办。
我们常常讲正法、像法、末法,对众生来讲有正法、像法、末法,越到末法,离佛法的距离越遥远,佛法的味道越淡。对佛来讲,有什么正法、像法、末法呢?佛还是佛,对他来说,正法也是法,像法也是法,末法也是法。对众生来讲才有正法、像法、末法,对佛来讲有什么正法、像法、末法呢?
对众生来讲,有本门、迹门,《法华经》里讲本迹。本门是平等的、不二的;迹门是差别的、有相的。我们看到迹门,但是我们认识不到本门;我们看到有相门,但是我们认识不到无相门,这就是我们众生取相的原因。刚才谈到说,我们的心是一个活动的过程和状态、相状,我们只是在整个心相续的过程中取了某一个相而已。取了某一个相,就执著于某一个相,这就产生了颠倒,产生了问题。对自己如此,对别人也是如此,就成了我们的障碍。
所以,学佛法,如果不是对我们自己的心认识越来越透彻的话,一年、两年、三年下去,如果学得不好,就会出现刚才我讲的那种状态,善法凝聚不起来。
学好一点的人,如果对自己的心相把握不好的话,会有更严重的问题。更严重的什么问题?就是说,可能会认为我们自己的所作所为才是如理如法的,就是前面我谈到的另一种状况。我们看别人,很有可能认为,别人的所作所为、别人的用功,都是不如理不如法的。就是一旦认为自己得到了佛法,就犹如自己拥有了真理一样。你认为自己拥有真理,那么别人意见同你不合的,别人的情绪同你不顺的,别人的观点与你不一致的地方,你就有可能认为他是谬论。绝对会这样子认为,会这样子作意。时间一长,这个问题就很严重。为什么西方的一些宗教会出现极端呢?原因就在这里,他认为自己的观点是最正确的。乃至发生这些宗教战争,等等,都是因为背离了宗教的基本教义形成的。
我们要真正认识到学佛法是要去利人的,学佛法不是要去跟别人对立的。一旦我们跟别人,跟其他的法有对立,就不对了。一切法都是无我的,百法也是无我的。它用一百个方法,用许许多多的方法来说明无我,来理解无我,让我们觉悟无我。我们内心中的信仰与自己内心活动的状态、活动的过程紧密相关,就是心所跟我们的信仰是紧密相关的。如果我们没有这么来认识佛法,如果不是这么来学佛法的话,就学偏了,学出问题了。
注重外在形式的人,就非常容易拿一本经,拿一本论,或者说拿一本经里边的某几句、某一段,拿一本论里面的某一段、某几句、某一个法类作为作为我们自己的智慧。这个时候,实际上我们内心就感受不到佛菩萨的力量,就感受不到佛法传递的力量,加持的力量,内心充满活动的力量——善法活动的力量,就感受不到慈悲柔和的力量,而是我们非要把这两句话硬让人家去接受。
那么这个时候,这两句话我们应该怎样来稀释它,让对方,让现实时空因缘下的人能够接受、能够领会、能够相应,就非常关键。我们跟人家说法,不是说引用原经原论就没有错,那个“没有错”只能说明你的话完全跟经论是符合的,但是能不能管用?这只是我们自己在说,不是说给对方听。我们要说给对方听,要度人,要帮助别人解决问题,是以对方对佛法理解的程度,这种结果来判断的。如果我们讲了半天,最后他理解不进去,或者说学一学反而不愿学了,或者说他学得出现了偏差,甚至出现了错误,产生了执著,那么跟我们的引导、带动、讲说都是有很大关系的。这样一个过程,不知不觉就会把自我的意志转嫁到别人身上去,别人接受了我们的这种观点、这种做法之后,我们在内心当中就树立了一个更加坚固的自我意识,这个“我”就会越来越坚定。有一天你遇到一个也很自我的人就麻烦了,就过不去了,问题就很大了。
我们到庙里边来,首先要搞清楚:你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坐在这里干嘛?第二个问题呢,我们要研究说,你是不是真正坐在这里?第三个问题,我们要问:究竟你是谁?或者说,我是谁?我在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些看起来很简单,实际上要回答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是谁?”这是很难回答的问题。如果我问“你是谁”,你肯定回答说,我是某某人,叫什么名字,家住什么地方,哪里人,身高多少,体重多少,文化程度怎么样……就是简历说一通,最多只能这么回答。那真正说“我们是谁”,这个是很难回答的。我们的名字、我们的身高、我们的体重、我们的身份,这只是说明这些信息和我们有关而已,并不代表我们本身的意义。你叫张三,另外一个人叫李四;你体重70公斤,他体重80公斤;你身高1.7米,他1.8米,你很难说到底1.7米好还是1.8米好,70公斤好还是80公斤好,这个名字好还是那个名字好,分不清楚,从这些不能看出这个人跟那个人到底有什么差别,说明不了什么大问题,跟你的本身相去甚远。现在我们都是要看简历,简历当然跟一个人的阅历是有关系的,阅历就是说你在人世间经过了什么事;学历,你受过哪些教育。学历、阅历,只能说明你受过哪些教育,经过了一些什么事情,它不能说明你是什么东西。学历不高,只是说明你没有接受过那么多世俗社会的正规教育;阅历不多,只能说明你没有那么丰富的社会、人生的经验,它只能说明这些问题,同“你是谁,我是谁,人是谁”这样一个生命的本意是不同的。
那么佛教徒也是如此了。我们也可以这样来假设:佛教徒是谁?佛教徒是什么?你是不是一个佛教徒?你是一个佛教徒,为什么会在这里?就是可以从“人”,从“我”到“佛教徒”。这样我们就知道说,我们是佛教徒,我们应该要做什么事情,就非常清楚。就犹如说我是谁,我在这里,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要学什么,我要说什么,我要做什么;那么佛教徒在这要学什么,要说什么,要做什么。这样,慢慢慢慢从世俗的名言到佛法的名言安立,然后来清楚这些名言里的内涵和所指,一步一步去追究、去认识我们自己的心以及我们自己的身份。
如果我们模模糊糊,就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模糊糊,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模模糊糊,就是不了解自己的心态,不了解自己的心路历程,不了解自己内心的活动过程。都不知道,怎么来发现它的规律呢?怎么来把握它的规律呢?怎么来改变它的规律呢?
所有这些我们都要非常细心去学习,《百法明门论》一步一步都会对我们有非常深细的分析。
(本文为2009年6月5日学诚法师在北京龙泉寺对僧俗二众的开示,由义工根据录音整理,略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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