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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人生]之八:认识人生

评论:0 来源:龙泉之声 作者:学诚法师

各位法师,各位同修:

虚云老和尚说:“蒲团坐破虚空笑,香板点出月轮辉。”我们三天下来,每一天又有念诵的内容,又有听经的内容,又有打坐的内容,一天十多个小时,坐在那里呢,也很不好受,也很辛苦,腿也会疼。但是,虽然说是腿疼,实际上疼不疼还在人的心,你只要心不疼就没事,心疼了就不好。你心要疼别人啦,不要疼自己,疼自己就不好了,那就是一种执著。对别人好是心疼,没有人说自己疼自己的,自己疼自己就会有毛病。

生命是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让我们常人百思不得其解,要了解自己的生命、要了解自己是很难的事情。

为什么我们会有这个身体呢?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做人呢?因果、业感、轮回。因为业力的推动,所以不得不来到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上,虽然也会有种种的快乐、幸福,也有荣耀、成就等等,但是最终每个人的生命都会静悄悄地离开世界。你来这个世界是一个人来的,你走的时候也是一个人走,无常。人在这个世界当中,活的时候,可能会有很多朋友,天天接触的人也很多。但是我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没有事情的时候,比较冷静的时候,我们可以去思考一下:究竟我们从什么地方来?究竟“我”这个代号是不是就代表了我们的血肉之躯?或者说我们的血肉之躯能够代表“我”——“我”代表血肉之躯,血肉之躯代表“我”,这个血肉之躯就是我们的生命吗?我们的生命难道就是为了我们自己所拥有的这一副血肉之躯服务吗?我们的尊严、我们的成就、我们活在人世的意义,难道就是为我们的血肉之躯服务吗?你这么去想一想,显然,得出的答案都是会相反的。

但是我们其实内心当中也没有(认为)我的成就是为了自己的身体服务,为了自己的血肉之躯服务。我们会认为自己的成就就是应该属于自己,应该归于自己,我的成就、我的尊严、我的荣誉、我的事业、我的成绩等等。

我们一个人为了在内心当中感受到自己在这个社会上面的存在,以及存在的意义,同时也要去承受社会给我们带来种种的挑战、种种的境遇以及种种的压力。这些压力是无形的,没有形象的,是内心当中的一种感受,感受到自然界、社会界给我们的压力。山上风呼呼地响,非常寒冷,这些都是自然界对我们身心所带来的一些影响。我们要去面对、我们要去克服,克服自然、社会的种种问题、种种困难,肯定有压力,肯定有阻力、有障碍。

外在的压力是一方面,我们内心当中自己还有一种压力。自己有一种什么压力呢?无明烦恼的压力。什么叫无明?莫名其妙叫无明,没有智慧、不明了、不清楚,对所缘境迷迷糊糊,也是一种压力——内在的压力。内在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究竟要坚持还是要放弃,这是一种压力;自己走的路,是不是一直往前走,还是要拐道,也是一种压力;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怎么样过才能够实现自己生命最大的意义,不敢肯定,也是一种压力。

内在有压力,外在也有压力。这种压力不是人的身体很好、很强壮就能够承受得起的,它是一种精神上的作用。因为是精神上的一种作用,所以(无论)走到什么地方、在什么时候,这种压力跟我们都会形影不离,时时刻刻都会感受到压力的存在。

那我们有了压力,自然而然就会有矛盾。有矛盾,身心疲乏、憔悴,对宇宙人生的真相、对诸法的实相就认识不清楚,所以佛教告诉我们“心包太虚,量周沙界”,要了知诸法的实相。如果我们真正了知到诸法的实相——世间上面所有一切的名言都是假名安立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梦如幻的,都是不能当真的。我们人来到世间,就是为大家服务的,都是为众生服务的,我们的能力、我们的智慧、我们的拥有、我们的身心都是为别人服务的,我们内在的压力慢慢慢慢就会得到舒缓。如果一直在意我自己个人的成就,压力势必越来越严重,越来越重。

  

好多人会说:我不学佛很苦,学了佛以后好像苦也没有减少,有时候还多一个负担。多一个什么负担呢?世间上面有的事情、痛苦没有减少,然后学佛的话,还会增加更多的苦。为什么呢?时间都不够用了。在社会上面,一个礼拜工作五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两天,还要来学佛。在社会上面天天看到很多人,想安静一下,到庙里面又看到那么多人,看到都心烦,是不是?他就觉得有两倍的压力。有些人还想:在社会上面要交税、要养家糊口,到庙里面来还要供养,负担更多。那么这些都是自己的一些矛盾、痛苦。快乐没有增加,痛苦(反而)增加了。

痛苦和快乐,实际上是相互依存的。怎样相互依存呢?就是痛苦当中有快乐,快乐当中也带有痛苦,苦乐交参。并且,痛苦跟快乐都是人的感觉,念头的感觉,内心的感觉。你感觉身心愉悦就是快乐,符合自己的心意、身体没有毛病,就是快乐;你感觉到身心逼恼,就是痛苦。所以痛苦跟快乐实际上是人的主观世界的事情,而不是客观世界的因素。常常讲“知足常乐”,知足的人常常拥有快乐,不知足的人即便住在天堂当中也不会觉得快乐。

所以,因为思想境界的不同、年龄的不同,痛苦跟快乐的标准(就不同),你感觉到痛苦跟快乐的境界也就会不同。你如果内心烦恼重重、心事重重,再好的山、再好的水、再好的人,对你来说也是无济于事的,再好吃的、再好玩的东西,你也是没有心思的。反过来讲,人的心态很好、很健康、正念分明,即便住在茅草房中,都不会感觉到痛苦。孔子的弟子颜回,“一箪食,一瓢饮,曲肱而枕之”。一般人觉得这样很苦,吃饭很简单,居住也很简单——居陋巷,“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巷。人也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睡觉连枕头都没有,“曲肱而枕之”,但是,他很了不起,他不会说这个人间是痛苦,恰恰感受到很快乐。所以孔子都经常表扬颜回。那么,我们怎么来看待颜回这种人生观、这种苦乐观呢?我们要在外在去寻求快乐,要在外在去远离痛苦,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也离开不了(痛苦),你也得不到(快乐)。

佛陀告诉我们的佛法,四谛。四谛的首要――苦谛,就是要让我们明白人生是如梦如幻的,不是真实的,无常、无我、虚假、不究竟。这就是要让我们不要在整个人生过程当中太执著,而不是要让我们去悲观失望。如果我们觉得这人生是无常无我的,然后就悲观消极厌世,这本身就是没有很好理解苦谛的道理。包括我们人的身体都是如此的,社会也是如此的,它恰恰要告诉我们不要被事物的假相、被人的假相、被外在的形象所迷惑住,应该要认识到诸法的真实相就是苦谛,就是四谛。认识到四谛,我们才能够真正得到快乐、寻求快乐、得到快乐。得到快乐就是涅槃,去寻求快乐就是道谛。

世间上面的人,所得到的快乐是非常短暂的、不究竟的,并且需要很多很多的条件,是感观上面的一种快乐,六根上头的一种快乐,就是符合我们感观的需求、需要(而得到的一种乐受)。比如我们口渴了,喝一杯水,觉得有一种乐受;我们冷了,穿一件衣服,感觉到比较舒服一点——仅此而已,这样一种快乐。这种快乐,当然是因为我们感官也会影响到我们的心,身心是一体的。那佛法所讲到的快乐,它的境界远远要比这个要高、要究竟,它是直接从心上面来认识痛苦快乐的根源在哪里,从根源方面下手去解决痛苦快乐的问题,所以是不同世间的途径跟方法。

真实的快乐不是表面上高高兴兴、欢欢喜喜、活蹦乱跳、兴高采烈的,那不是快乐,那种快乐是小朋友的快乐,小朋友的快乐而已。比如,父母说一句“小孩子不要乱动”,他马上就苦恼,对不对?(父母说)“这小孩子不老实”,他马上就痛苦——这种快乐的层次是非常低的,它不能叫做一种真实的快乐。实际真实的快乐,它是烦恼的转化获得的。

烦恼的远离跟烦恼的转化是不同的,烦恼的转化就是净化,烦恼已经调伏了。远离跟调伏、转化、净化的含义是不一样的。比如说这里空气不好,那你搬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住。北京空气不好,搬到上海去住、搬到厦门去住,这个是远离。那净化呢,是要采取措施。今年北京的空气就达标了,我听他们说,快开奥运会了,空气越来越好了,这就是净化。有很多人做净化的工作:要杜绝污染源,把首钢都迁走了,是不是?然后汽车排气要限制,什么汽车不能开,等等,采取很多措施,空气就得到净化。但是我们要对治烦恼、要调伏烦恼,常常用的办法是一种远离的办法,远离这种境界,而不是在内心当中去调伏。远离是一种逃避的一种方法,烦恼依然不能得到调伏,快乐也得不到,痛苦也不能远离,即便能够远离,也是仅仅是暂时的。我们要得到快乐,必须要从调伏烦恼、净化烦恼着力,(只有这样)才能获得永久的、究竟的快乐,不然的话得不到,绝对得不到。

但是我们听起来很容易,而做起来就不是很简单。我们常常讲“度化众生”“转烦恼成菩提”,等等,能够把这些术语说得很顺口、很熟悉,但实际上,我们内心上何其有这样种种不同的感受?感受不出来!为什么感受不出来呢?就是因为很粗心,粗心大意,我们内心不寂静,我们没有真正的用法,没有真正戒定慧的功夫,没有真正善知识的引导,就认识不出来,懂再多教理(也)仅仅是逻辑上面的推演。我们讲一套道理、理解一套道理,跟内心的境界绝对是两回事。比如一幅画,大画家画的一幅画,它里面境界很高,必须境界很高的人才能够体会到,就很难用文字来叙述、用语言来表达,语言文字的表达也仅仅只有一定的帮助作用,是有局限性的。那我们修行上证悟到的境界,远远要比一幅画要高,它是精神领域的事情。所以,我们要去领会对佛法比较有体会的人、有证悟的人、有一定觉悟的人、一定证量的人,是很难很难的。我们根本没办法了知,就是因为我们的思想境界达不到,难以企及。

那么,怎样做到没有烦恼、无忧无愁、没有挂碍?这就需要对自己有一个正确的认识。对自己——也就是对自己的生命、对自己的人生有正确的认识之后,才有办法、才愿意在自己的内心当中寻找问题。

那我们会说:我们做得都好好的,都很正常啊,早晨三点半起来,我们一点也没有耽误,也没有赖床;晚上十点休息也很准点;白天也很精进,几点钟上课、几点钟过堂、念经……都很准点,难道我们认识不到吗?难道不是很正确来认识自己吗?反过来说,你几点钟休息、几点钟过堂、几点钟上课,小学一年级学生都能够做到,那不算什么事情了。这样能够说明正确认识自己吗?如果正确认识自己就这么简单,那不要去认识,大家都知道。

(正确认识自己,就是)要认识到我们有多大潜力,要认识到我们有多少问题,要认识到我们这些问题怎样去解决、什么时候去解决、怎么解决,我们应该怎么办,我应该去做什么,我应该怎么样来拓展自己生命的领域,让它更加富有意义。这些,我们是认识不清楚的。生命的潜力是无比巨大的,并且生命本身是一个奥秘,不能很机械地来看待,(以为生命就是)生老病死。生老病死,它是人生的一种现象、一种规律,它不代表生命的奥秘。那么为什么会有生老病死,里边就很有文章了,里边就很有道理了。怎么样做到不生、不老、不病、不死,这个就需要修道,就需要做功夫了。

所以我们学佛法的人,就是在有生之年(去认识自我)。有生之年也不知道多少年,因为无常,难讲会活到多少岁,每个人都很难讲——像某某(龙泉寺一位年轻居士:编者注)今年就死了。不一定说岁数大就死得早,岁数小就死得晚,不一定的。无常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突然间哪天找到你的头上,那么你就“无常”了,是不是?很难讲人一定要活到几岁,这都是不一定的。那么,我们怎样在无常、有限的人生过程当中,真正认识到自我、认识到真我——真正的自己、体会我们生命的内涵和品质?这就需要我们对佛法有用功、有认识。

佛法说,我们的身体是五蕴和合而成的。所谓五蕴和合,就是假相。因为我们认识到自己是五蕴和合而成的,所以我们眼耳鼻舌身意所看到的种种现象,仅仅是现象而已了。我们不能把这些现象就当成人生,就当成是真实的,就当成我们下一步要造什么业、下一步怎么去对待的一个标准。哲学上谈现象和本质,佛法的谈法又不一样,佛法谈“相”。当然“象”跟“相”(是不同的),一个是大象的“象”,一个是两个“mu”,一个木头,旁边一个眼睛的“目”。我们佛教谈的境界,所有东西都谈境界。为什么谈境界呢?因为这些是我们六根六识所缘的境,所以它就成了境界了,对我们自己来讲就是境界,我们自己的境界。我们修行就是要把六根六识所缘到的,客观外在的这些色声香味触法的尘埃去掉,因为这些尘埃都是不对的,这些尘埃布满了我们整个心。然后,我们要种下佛法清净的种子,无漏的种子。

那我们要把这些尘埃去掉,要把这些(染污的)种子去掉,首先我们要断绝污染源,就是不能再去种有漏的种子。这样的话,也就是需要用佛法的观点来认识世间,以佛法的观点来认识人、事、物,我们才有办法转心,才有办法调伏烦恼。如果我们是一个佛教徒,我们一样用世间这一套名言、概念、逻辑来看待人来看待事,那么我们的心怎么能够得到转化呢,烦恼怎么能够得到调伏呢?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比如我们看到木头、我们看到砖头、我们看到瓦片、我们看到桌子,不学佛的人也是看到木头,也是看到瓦片,也是看到桌子,也是看到椅子,一样的道理。但是,我们也可以(用)另外一个看法,觉得这木头、砖头、桌子、椅子,是我眼睛、眼根所缘的境,这些境对我们自己、对道场、对佛教、对大家有作用——椅子可以坐,桌子可以写字,砖头可以拿来垒墙。(这种看法)是不一样的,它能够把(物质)当成一种法,什么法?当作色法。“色法”,佛教的名言;“物质”,世间的名言。(我们生活中)很简单的事情(都可以用佛教的名言来看待),比如“眼睛”是社会的名言,“眼根”是佛教的名言。但是我们只有读佛经的时候,才觉得这个(是)佛教的什么名言,世俗生活当中这些名言,我们套不过来,我们转化不了。

用佛教的话来讲,世间上面所有的一切物质,就是两种:一种是显色,一种是形色。显色就是颜色,形色就是形状。我们看到的(物质),实际上是看到颜色跟形状。比如说我们这个讲堂,我们这个人,(如果)全部都是白的,那么你就分不清楚什么是什么。(如果)这个花也好,这个桌子也好,这个天花板,全部(都是)白色,你就很不好辨认。那么你能够把它辨认出来,就是因为有颜色、有形状。所以我们看到的实际上不是事物的本身,我们看到的只是事物的表层,表层的形状和颜色而已。

但是,我们很容易把事物表层的形状和颜色当成事物本身的体性,那肯定是不对的。实际上,木头你没有看到,砖头也没有看到,你只看到它外在的形状和颜色。然后,你在这些形状和颜色上面下定义,来比较、来评判:这个比较大一点,这个比较小一点;这个颜色深一点,这个浅一点……你喜欢深一点,你就说(深的)这个好;你喜欢浅一点,(就说浅的)这个好,其实东西是一样的。有些(人)喜欢小的东西,说这个越小越好;有些(人)说大的好,实际上你说的大小、好不好,跟这个物质本身、跟这个东西本身没有任何关系,只是随你自己心意,你认为它好就好,你认为它不好就不好。你如果不需要的话,别人送你一个东西,你说,“赶紧拿走,放在这里是一种累赘,占地方。”就不想有这种多余的东西、无关的东西。

这都是人的一种心情了。人的心情就是源于人的认识——对物的认识、对人的认识、对事的认识。我们如果没有佛法的智慧,肯定用烦恼来认识,用世间的名言概念来认识,那我们怎么能够解脱呢?肯定解脱不了,跟原来一样。

我们要把世间上面的这套转化过来,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所以佛教告诉我们要修无常、要修无我。因为无常、无我、空性是诸法的共相,一切法都是无常的。你用无常来观待一切法,就好观察、好用功,就不会被诸法迷惑。你如果一样一样来分析,这个有什么坏处,那个有什么坏处;这个花有什么坏处,这个水有什么坏处,里面有污染,里面有毒,里面有添加剂,有什么东西;这个地方有没有灰尘,有没有毒……那你这个脑筋成天怎么能够学佛法呢?你天天(想这些)都来不及了。那还了得!你只要去概括:无常!(就足够了。)

那么,无常,又不是不管了,无常了我们还要积极去看待,否则会很麻烦。因为我们出家人、学佛的人,对世间上面的东西既要有正知见又不要迷惑,然后又要超越,但是我们又不能离开世间的生活,我们一样也要穿衣服,一样也要吃饭,一样也要喝水,样样也不能少,那该怎么办?你会很矛盾。

我们举一个例子来讲(,比如饮食)。

好多人说食物里面有添加剂,大米里面有没有呢?也是有的,大米至少有防腐剂,绝对是有的,怕大米烂掉,谷子里边都放了防腐剂。那水里有没有毒呢?没有去化验,这都是很难讲的事情。反过来说,它有一定的标准,超过这个标准或者超过太多,可能都会有问题。但总的来讲,我们吃素肯定是比较健康、比较卫生的,会比较好。

佛世的时候,释迦牟尼佛规定比丘要乞食。乞食有规定,一天当中最多只能乞七户,就是一二三四五六七,这七户如果都不送给你的话,那么你今天就不能吃了,没有东西吃了,不能再乞了,而不是说随便去讨。出家的法师如果不用功的话,那你就麻烦了。你上街去,大家说“这个法师、这个比丘不怎么用功,我们不供养他”,那你就麻烦了。所以比丘就会很用功。乞到的食物也不能全部吃,还要分四份,自己只能吃四分之一。一份给同行吃,因为你到外面去托钵的时候,有人在家里守护,也有人生病的,要分给他一份;一份,要布施给穷人,穷人也很困难,要布施一份给他;一份要布施给鬼神,要供鬼神(我们现在放蒙山是同样一个道理,就是要招待这些鬼神。鬼神不招待的话,鬼神会找你的麻烦,他没东西吃,没东西吃他就到处晃,庙也不得安宁。所以庙里要放蒙山,蒙山放好,庙就安宁,蒙山观想没观好,那糟糕了,念得不认真,鬼神都来作怪);然后一份自己吃。那你想想看,一天只有七户,天天要去乞。他不可能送给你多少,有时候给你两勺,给你两个馒头,因为佛在世的时候,比丘不是一个人两个人,是几百、几千人,你想想看!然后你天天要去乞食,也是很大的一个问题。你如果没有很好的修道的话,确实会发生困难。

过去,藏族人要出家的,都是家里边供,父母供,庙里边都不搞伙食,都是有很大压力的,他要(自己)带粮食到庙里来修行。在汉地呢,汉地的法师们比较善巧方便,庙里面的生活不用发愁,只要是大庙,一般都吃不完,人越多越吃不完,人越少的庙越苦。比如那些小庙,一两个人,庙里都很穷。大庙几百个人,吃绝对不成问题,再怎么吃,越吃越多。我们过去在内院的时候,就几个人,三五个人,每天要骑三轮车到下面去买,每个礼拜去买,买了然后再推上来。现在不用这么麻烦了,很多居士会送上来。现在人多,福报越来越大,为什么?怎么来的?一个是三宝(的福报),一个(是自己)修行修出来的,修行会修出福报来。有福报慢慢才会开智慧,以福养慧。那福也好,慧也好,从什么地方来?从愿心、愿力来。所以要广发正愿,要发大愿。发大愿的话,才能够去承办佛陀的事业,才会有承担心。

所以,我们在寺庙里边的用心跟在家里边的用心是不同的。在寺庙里边,大家吃得干干净净,你吃不完的别人帮你吃,都要惜福,大家都惜福。有一片菜叶,有一粒米,都会捡起来吃掉。在社会上是不可能的事情,吃不完就倒掉,你如果吃得干干净净,别人反而会有看法,觉得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吝啬。你请人家吃饭,剩得越多越好,(显得)这个人很大方;你如果吃得干干净净,他觉得(是)不够。那就很麻烦,这个观念是不同的。三宝地绝对是不敢浪费的,都计划得刚好,每天都计划,怎么样既够吃,又不要有剩,更不可以浪费,这样的话都是会亏损常住,会有因果,我们的同学都非常认真根据戒律来做。

那么,社会上不学佛的人,对这些食物,对这些物质,他不可能有这些概念的,他不管这一套。他穿的衣服可能一件几百块几千块都不一定,他觉得越贵越好,越是名牌、越是高贵的,越是体面。这种生活的标准、价值观是截然不同的,跟我们修道人的心态是不一样的。修道人觉得只要干净、朴素、合适、卫生,就非常庄严,所以我们出家人的服装——袈裟,一两千年都这样,从印度到中国,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越这样越是很庄严,是不是?社会上的人赶时髦,赶来赶去,越来越难看,服装千姿百态、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有什么好看?这就说明人的烦恼了。人没事干,没事干呢,他就想怎么吃、怎么穿;房子怎么设计;交通工具(怎么发展),汽车、火车、飞机……总之,所考虑的一切都是这些跟生活有关的事情,衣食住行。当然社会就是这样一个过程,发展、变化的一个过程。

当然佛教要在社会上立足、生存、发展,也离不开这些物质条件,但是我们如何又能够保存一份清净修道的心,如何来面对非常纷乱的物质世界?这是非常重要的问题。如果没有正确的知见,要么跟纷乱的物质世界格格不入,要么就不容易显示出佛教的品格。我们既要显示出佛教的品格,又能够跟时代同步,谈何容易?这是非常难、非常难的事情。因为你又要和时代同步,又要保持佛教的品格,不是你自己认为“我这样子做是合适的,是符合佛教精神的,跟社会不脱节的”,你要让大家来评判,要让社会公众来评判:佛教徒是不是落伍,或者是在赶潮流,或者是能够适应社会的,这是不一样的。落伍肯定是不好的,落伍就说明你这人比较差,(比较差的人才会)落伍;那么去赶潮流肯定也是不好的,社会上面的人才去赶潮流;学佛的人是要来适应这个社会,适应这个社会的发展,适应这个社会的进步。

那怎么适应,这里面度怎么把握,我们怎么做,那就见仁见智了。也可能我们做对了,但是人家认为你做得不合适;也可能我们做错了,人家认为你做得很好,这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那么,我们怎么来认识和看待别人对自己的评判,又是一个问题。一个人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或者(要把它)做好,最少有三种观点。第一种观点说,你这样做很好;有一种观点说,你这样做非常不好;有一些人说,反正也可以,就是中庸的态度。一种肯定的态度,一种否定的态度,一种中立的态度。可以概括成三个标准。

那么我们究竟怎么做才符合佛教的精神,才是恰当的,都是必须要去考虑的。我们怎么去做又能够好用功、好用心、好修行,又能够让佛教发展,又能够让社会上面更多的民众信仰、接受?

如果我们不跟社会上面的人接触,那他们怎么来信佛呢?怎么来入门呢?肯定是入道无门。他怎么知道这里有个龙泉寺呢?他们怎么知道在这里能够听到佛法呢?肯定我们会有些介绍的东西了,我们有一些材料了,要去宣传,他才会知道。如果我们没有做这些工作,那人家肯定不知道,是不是?

我们要度众生,那么众生来了,他有种种习气,刚刚开始,我们要让他很多习气都改不可能,只能逐步逐步来,一点一点来,一点一点改,让大家对佛教有好感,对寺院有好感。只要(让他)觉得这些信佛的人都是非常善良的人,都能够关心别人,这些人都能够信得过,慢慢慢慢,自然而然,他就会来学佛,他会比较的。所以不需要一下子告诉他什么佛教的大道理,也不需要告诉他什么佛教的理论,怎样成佛啊,他还没入门呢,成什么佛?哪有那么容易!入门了都不容易成佛,他没入门怎么成佛呢?必须要有一些互相接触的、大家共同关心的话题,才能够谈到一块。

那我们在寺院当中,究竟要怎么修?实际上《广论》上面也有告诉我们:“所言修者,谓其数数于善所缘,令心安住,将护修习所缘行相。”对我们所缘的境界,要令心安住,要想方设法来护持我们修习所缘的行相。就是内心当中佛法的行相时刻不能脱离,一直要保持,一直要存在,如果内心当中没有佛法的行相,就没有佛法的力量。因为我们没有办法达到一个很高的佛法境界,所以必须要去建立一个行相。如果已经有很大的成就了,这个行相就不需要了,就任运了,他自己就能够代表佛法,所做作为已经自然,任运自然。初学的人是不可能有这种能力的,初学的人必须要去建立一个正确面,去建立一个模范,去建立一个典型。社会上要学雷锋,雷锋很了不起,一直做好事情,就是树立一个形象,在内心当中树立一个所缘的形象,他就能够产生作用。那我们佛法修行,它要建立一个所缘的行相,目的(就是)要来调伏我们的烦恼,净化我们的烦恼。

为什么我们对自己所缘的行相护持、令心安住,如此重要呢?论里面有谈到,“盖从无始,自为心所自在,心则不为自所自在”,我们内心跟我们自己(不能一致)。这种“内心”是指我们的分别心、散乱心,狂乱心、意识心,就是我们生命都是会被第六意识的分别心、散乱心所把持,往往我们说的话、做的事不是自己要说的,不是自己要做的,往往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

比如我们常常跟人说很多话,有时候不是自己愿意这么去讲的。我们自己讲一讲看,自己对自己用不用讲话呢?不用讲。如果说自己对自己讲的话,你拿个录音机录下来,然后再放出来听,那这些话都不能听,为什么?这些话都没有意义,不用讲,是不是?那么我们讲很多话,实际上都是来应付对方的,实际上是没有用处的。也可以不讲,讲都是一种习惯,他觉得“我不跟对方说话,对方可能会误会我。”要么不讲可能会很难过,一天不讲一些话就受不了,他总是要讲,一种习惯了。实际上无义语太多了,太多太多妄语了,无关痛痒的话、没有作用的话、没有意义的话、罗嗦的话太多,都是内心烦恼的表现,实际上不是我们自己生命所需要的东西,生命所要去展现的内容。

那怎么办呢?“心复随向烦恼等障,而为发起一切罪恶。”因为内心烦恼起现行,所以自己整个生命就会转向烦恼的方向;因为内心趋向于烦恼,就会发起一切罪恶,就会造种种恶业,这个时候怎么办呢?“此修即是,为令其心,随自自在。”时时刻刻要去面对自己的生命,而不是要去面对自己的烦恼心,也不是跟随我们自己的烦恼心,而是应该让我们自己生命朝着一个正确的方向去走。

“堪如所欲,住善所缘”。“堪如所欲,住善所缘”就是我们所需要的东西,我们所需要的佛法,我们所需要的三宝,能够真正安住这样一个所缘境,“住善所缘”。不仅仅我们人的血肉之躯住在这里,我们心有没住在这里,我们整个生命有没有安住在这里,这是很重要的。有些人只是身体坐在这里,他的心,散乱心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很难讲的。那么再好一点的,他只是散乱心坐在这里,意识心坐在这里,意识流在这里。意识流——现在的语言“意识流”,我们佛教的语言“意识”,断断续续,不能连贯,我们的生命没有在这里,所以就不是真正的安住。

反过来说,我们生命的意义、生命的价值,我们的意识心衬托不起来了,就是我们的心没有办法来担负自己生命的意义。我们清醒的时候,我们听到佛法的时候,隐隐约约会感觉到我们自己内在生命的重要性以及它的珍贵性。但是我们一旦没有听佛法的时候,佛法的力量不起作用的时候,我们的意识分别心又出来了,就是没有办法来真正面对自己,“随自自在”。

“此复若随,任遇所缘,即使修者,则于所欲,如是次第,修习而许,善所缘境,定不随转。”我们如果“任遇所缘”——“任遇所缘”就是我们日常生活当中有很多很多的境界,我们去修行的时候,一定要怎样呢?“定不随转”,不能随我们自己的意识心所缘到的境界来转,否则是很可怕的,也是很麻烦的。因为我们出门的时候,很难想象会遇到什么境界。也有可能人家给你讲一通佛法,那你就会觉得他讲的这个佛法有道理,我们要照着去做;也有可能他告诉你一个方法,这办法很灵,你也可能会照着去做,这都是会有可能的。那么这样的话,我们自己内心所缘的行相就会放弃,就会随转,随着任遇所缘来转,那怎么去修道呢?你(遇到一个境界就)换一个境界,(遇到一个地方就)再换一个地方……

再有一天你又遇到另外一个所缘,刚好这个时候你的心情跟他相应,那么我们又会认为这位法师讲得好,这位法师讲得对,能够了解我的心情,能够对治我的烦恼。好多人起烦恼的时候,刚好有一些人在这个烦恼上面给你安慰几句说:“哎呀,你这些委屈确实是正确的,别人不了解你。”你一听,“只有这个人同情我,这个人了解我的心。”你就会相信他,那这跟我们烦恼转心、修心是两回事。他只是同情你,他只是来安慰安慰你,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作意。当你情绪极其低落的时候,刚好需要一个人来安慰你的时候,有一个人来安慰你,那么你就很容易认为这个人就是自己最好的同行善知识,实际上这样已经成了一个恶知识了。我们会把恶知识当成善知识,把善知识当作恶知识。如果(此时)另外一个同修说:“你不能起烦恼,赶紧去拜佛!你怎么不去上课呢?”那你会把他当成恶知识,“我这么烦恼,你还叫我去拜佛,你没有同情心!”是不是?大家反省一下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肯定是这样的。我们在家里好,在庙里边也好,都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所以怎么办呢?“若从最初令成恶习,则终生善行,悉成过失。”你一直这样等流下去,这种恶习怎么能够改呢?“故于所修诸所缘境,数量次第,先须决定。”我一天要修几个小时,要修几座法,念几卷经,念多少遍咒,念多少佛,磕多少个头,这是数量;次第:早上做什么,下午做什么,晚上做什么,要做多久?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一年,两年,做完再怎么修,都要做决定的,要非常清楚。

“次应发起猛利誓愿,谓如所定,不令修余。即应具足忆念正知,而正修习,如所决定,令无增减。”这很关键。数量、次第决定以后,不要增减,为什么呢?有时候你高兴起来,你说“我今天再加两小时!”你明天不高兴了,“休息一天吧!”这都是不对的。有一些同学,上课上高兴了,天天上,最后上不动了,不愿意上,这是不行的。我刚开始就讲,一个礼拜上几次,不要多,多了希求心就断了,就不愿意了。他不明白这个道理了。刚开始(做)跟一直这么做是不一样的事情,必须要搞清楚数量、次第,(要)刚好。一天饮食要知时知量,修行也是要知时知量的,同样一个道理。一个是滋养我们的法身慧命,一个是滋养我们的色身,滋养我们的生命。所以我们修行一定要做决定,一定不能增减,一定要善于护持自己所缘的行相,不能随便转。

(义工根据录音整理,略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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